斬妖司深處,好似軍中白虎節(jié)堂一般布置的大廳中。
一份份情報絡(luò)繹不絕的送到連成峰的案頭。
此時的鎮(zhèn)守百戶,光著膀子,身上裹著染血的紗布,卻坐姿端正嚴(yán)謹(jǐn),目光炯炯,顯然傷勢看著挺重,其實并未真正傷筋動骨。
“危急關(guān)頭,兩頭大妖中,豬妖被張家表親裴橫眉一劍封喉……蝙蝠妖則被張家二郎張青直接一劍斬首,然后又回身將豬妖砍了頭。”連成峰看著手中的情報,瞳孔地震。
“兩個小娃娃,一個十五,一個十六,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以斬妖司的情報網(wǎng),自然已經(jīng)將連成峰離開后發(fā)生的一切,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
連成峰真正關(guān)心的,是情報上的三處細(xì)節(jié):
“裴橫眉和張青爆發(fā)出來的氣息,只有煉臟境,而張青手中的長劍有古怪,能釋放出赤金色劍氣,足有七八尺長短。”
“演武場中,除了兩人,沒有再出現(xiàn)其他外人。”
“兩人在斬殺大妖之時,兩頭大妖全都身軀僵硬,絕望等死。”連成峰鷹隼般的眼眸瞇成一條縫,心中萬分震驚,然后迅速冷靜下來展開分析。
毋庸置疑。
張青使用的是一件法器,只有法器,才能輕而易舉的破開大妖堅硬的皮膚,做到一劍斬首。
至少,凡人煉臟境武者,用一把凡兵還無法做到一劍擊殺大妖。
“還有大妖突然陷入僵硬,這是另一件法器的效果?還是有人用氣勢或者法術(shù),壓制住了大妖?”連成峰越分析,心中越是凝重。
根據(jù)連成峰的了解。
法器,便是能駕馭‘法’的器物,超越了凡俗兵器。
法器威力強(qiáng)大,光是放在屋里就能鎮(zhèn)壓風(fēng)水。功能更是千奇百怪,不僅修仙者可以使用,普通武者甚至凡人也能使用,只不過代價很大就是了。
連成峰對于法器的第一印象就是:無堅不摧!
他年輕時曾有幸見過——
一名意外得到了一件刀類法器的真力境武者,身陷重圍后,祭出此刀,然后屠大妖如屠雞,任憑大妖的鱗甲如何堅硬,都無法抵擋他一刀……最終,這名武者因為氣血精元耗盡,力竭而死,這也給年輕的連成峰造成了巨大震撼和心理陰影。
在普通江湖人眼中,法器與絕世神兵是劃等號的。
“張家已經(jīng)不是二十年前的張家了,私藏法器就是給家族招禍,張威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更別說有可能是藏兩件法器!最大的可能,是有一名先天境以上高手,用自身氣勢威懾住了大妖,然后幫助兩個小娃娃完成斬殺。”
連成峰認(rèn)真看著情報,目光落在‘張威口吐鮮血’這六個字上。
他眼中掠過了一絲狂喜之色。
“會不會是,張威不顧傷勢,強(qiáng)行動用了力量?”
“也有不小的可能,是張威聯(lián)系了他的故友……”想到這一點,連成峰又覺得頭痛無比:“究竟是機(jī)會,還是陷阱?”
可惜,事情是在他離開后才發(fā)生的,手下收集到的情報太少了。
他在岳池縣內(nèi)算是第一人。
可平安府高手眾多,武圣山中更是強(qiáng)者如林,他的真力境修為跟這些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所以,連成峰奉行的是‘小心謹(jǐn)慎、如履薄冰’的人生信條。
“不管怎樣,張威還沒死,我就絕不親自下場。讓九龍幫去試探一下,才好決定下一步該怎么做?”連成峰當(dāng)即有所決定。
身為一縣百里侯,怎么能沒有手套。
本地最大幫派九龍幫,就是他豢養(yǎng)的忠犬,縣里誰不服管教,就放出去咬誰。
當(dāng)然也包括趟地雷的活。
“唐建,去將崔煥給老夫叫來。”連成峰開口道。
“是。”
門外,名叫唐建的武將大步而來,氣血磅礴,落地生根,威勢極重。行禮后,武將迅速離去。
忽地。
連成峰眼睛一虛,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再度說話:“你不在自己府中處理事務(wù),這個時候來我這里做什么?我等不能私下串聯(lián),你難道不清楚嗎?”
人影一閃,微風(fēng)席卷間,林大山的身影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
“屬下是來告知大人,此次進(jìn)入張家的大妖,不止兩頭,而是三頭,還有一位勾魂使者也來了。”林大山低沉道。
“上面通知你了?”連成峰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
“沒有,但屬下感覺得到,勾魂使者還活著。”林大山眼神變得幽暗。
連成峰斜著眼瞥了一眼林大山,氣勢森然:
“上面沒發(fā)話,你就當(dāng)不知道。情況不明,這個時候著急立功,可是要死人的!”他聲音冰冷:“盯住張家,沒有命令,不得妄動!”
“屬下告退。”
林大山抬手抱拳,腮幫子勒出兩道明顯的棱子,說完身形一躥,消失不見。
“蠢貨。”連成峰低聲罵道。
……
與斬妖司衙門的凝重不同,縣衙在得知了這一消息后,后堂中陷入沸騰。
“恭喜縣尊,賀喜縣尊!”
師爺喜道:“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張威落魄于斯,居然還有手段斬殺兩頭大妖!而那連成峰和林大山臨陣脫逃,此事傳揚出去,可是大損掩面之事!”
“林大山向來行事魯莽,不成氣候。連成峰則必然會從中找補(bǔ),與張家兩虎相爭,縣尊坐收漁利,我看今后誰還敢跟大人抗衡?”
“每逢大事有靜氣,不到最后,怎能輕言勝利。”
大椅上,坐著一名穿淺綠色官袍的中年文官,正是岳池縣縣令趙常勝,他此刻神情泰然,可熟悉他的師爺,早已看出了東翁此刻的激動和欣喜。
整個岳池縣,除了自己,又有幾人知道縣尊心中的苦悶。
岳池縣是朝廷的岳池縣,東翁是朝廷親命的縣尊。
本該是一縣之尊,掌一地軍政大權(quán),然而連成峰這個老匹夫,依仗絕對的武力,跋扈專權(quán),又兼經(jīng)營地方數(shù)十年,早已經(jīng)從各個方面架空縣衙,導(dǎo)致縣尊法令出不了大堂,更無法調(diào)動三千城衛(wèi)軍。
坐在縣衙尚且戰(zhàn)戰(zhàn)兢兢,更別提代天牧民了。
世人甚至戲稱縣尊是‘?dāng)匮竟芗摇?
但這樣的局面,從今晚開始,宣告結(jié)束。
連成峰前腳剛逃,張家后腳斬殺大妖……自此,連成峰的不敗金身已破。
“張威到底還有幾分底蘊在的,昔日那個‘青丘狂龍’還沒有死透!本尊估計,他這次出手,一是被逼無奈,二是想送子弟再入武圣山。”
趙常勝凜然道:“而這一次,張威出手后,他將再沒有半分退路。”
他看向師爺,笑道:“張家大郎,從小早慧,藏拙賣傻二十年。那張家二郎,今晚大顯神威,區(qū)區(qū)煉臟境,遭妖魔算計而不死,還能催使法器親手?jǐn)貧深^大妖,這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師爺躬身笑道:“縣尊,今日連成峰貪生怕死,拋棄盟友,咱們要好好幫他宣揚一下名聲。再一個,張家因大妖損失慘重,咱們代表朝廷,理應(yīng)上門慰問,施以援手。”
“你備一份厚禮,明日一早,與我一起親自送去。”趙常勝沒有接前面一句話,只對后一句做出指示。
“是!”
師爺聲音激昂,很是激動。
縣尊養(yǎng)望數(shù)年,如今終于要出手了,公然站隊張家,從而挑起張家和連成峰的矛盾。
不管結(jié)果如何,眼下都是縣尊苦等數(shù)年最好的機(jī)會。
就算失敗,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xù)做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