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堂主好意,但我心意已決。”
“不急,這件事你可以等到以后再答復我。”
陳映雪拜別淑熙,轉身合上門時,走廊里已不見白羽。
他從后門繞一圈,從柴房樓梯里上二樓,在長廊里看到張天門正坐在欄桿上打盹。
“張兄,醒醒!”陳映雪兩下就搖醒張天門,后者迷迷糊糊的,打著哈欠道,“兄臺,你這待得夠久呀,怕有兩個時辰了,她們沒拿你怎么樣吧?”
“放心,我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萬一你死了,我找誰學劍去?”
是啊,如果死在這里,那鎖山河的父老鄉親不是白死了嗎?
陳映雪自嘲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很晚了,都回去睡覺吧。”
張天門伸了個懶腰,背對陳映雪揮手,搖搖晃晃地撞進屋里。
陳映雪也感到很疲憊,走進房間頓感沉重。
他掀開床頂暗格,取出風魂刀,枕刀躺在床上。
初時,心緒不寧,難以入睡。
他聽到窗外傳來陣陣風聲,乍然又聞腳步聲響起。
某個造訪的客人沿著窗沿,躡手躡腳地走動著。
對方腳步輕巧,順著窗戶走了幾步,而后上了房頂。
陳映雪本就生性警覺,聽到第一聲腳步時立馬睜開眼睛,判斷出對方應是一個女人。
腳步聲在房頂走了一圈,在頭頂正上方停下了。
他能感受到那人并未離開,而是留在了房頂。
就在這時,白羽的聲音從房頂上傳來:“陳映雪,上來!”
白羽?
她想干什么?
陳映雪伸手推開窗戶,朝外面探出半個身子,看到幕布般的夜空里撒滿了亮閃閃的星辰。
他一下子躍至樓頂,落到白羽身旁。
白羽懷抱油紙傘,歪著腦袋,眼望夜空
頭頂繁星不計其數,或明或淡的星光在悄然移動。
漫天星辰都流到白羽漆黑的瞳子里,將她好看的眼眸裝點得如同夢幻。
有晚風從南邊吹來,揚起白羽的衣裳,露出純白鏤空的鑲邊。
白羽示意陳映雪在自己左手邊坐下,二人并排坐著,用同樣的姿勢仰望星空。
白羽突然發問:“哎,你想到了什么?”
“呃——比起蒼穹,人不過是一粒微塵。”
“什么鬼?我是問你,要怎么救你朋友。”
“哦哦。”陳映雪撓撓頭,笑道,“暫時還沒有想法。”
“鄧武用他一條命,換來你朋友的下落,你卻沒一點注意,對得起鄧武嗎?”
陳映雪嘿嘿一笑,沒說話。
他猜到白羽深夜造訪,絕不是看星星這么簡單,默默等她開口。
白羽抓起油紙傘,在瓦片上比劃,“這是菜市口,這是東門,這是城墻,這是洪湖街,當日西門雄必會在四處埋下伏兵,東門不是好去處,應該經由洪湖街,往南門去。不然就算你救下他,也會被伏兵抓住。”
陳映雪正為救陸離一事苦惱,聽她這么說,也有了主意。
“所以你需要一個接應的人,還需要一匹快馬,皮甲可日行千里的快馬,只有這能才能確保活著離開出云城。”
“快馬尚且好找,一個接應的人可沒那么容易。”陳映雪說著,眼睛看向白羽。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白羽在刑場外支援。
白羽翻了個白眼,挪開屁股與陳映雪保持距離,“你小子在想什么呢?憑什么要我幫你?”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白羽沒說話,眼睛盯著夜空,根本看不穿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時半會要她作出答復,肯定很為難。
陳映雪也不著急,躺在瓦片上,閉上眼睛模擬劫刑場的場景。
他起初的確想過,從東門出逃,經白羽一點撥,想到那日西門雄會集結重兵埋伏刑場,東門內外肯定戒備森嚴,一過城門,便是自投羅網。
若是反其道而行,從南門出去,可經由泊洋河南下,直接去找素文純。
所以還要有一艘船!
陳映雪右手錘擊左手掌心,望著一旁白羽說道,“白姑娘,羅網勢力遍布九州,弄一艘船應該不難吧?”
“你想從泊洋河走?”
“正是。”
“倒也不難,不過,你要先確保自己能活著離開出云城。”
陳映雪又躺下,腦海里不禁浮出蘇烈的斧頭。
思來想去,他仍覺得憑借一人之力難以救下陸離,越想,心緒越加雜亂,再也坐不住,在屋頂上來回踱步。
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一著急就踱步,或者撓后腦勺。
苦思許久,仍無辦法。
白羽背對他,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哎,若是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我便跟你一起去劫刑場,怎么樣?”
“什么事?”
“日后記得來兗州找我!”
兗州,晉陽國白無虞的地盤。
陳映雪面露不解,一時沒有體會到白羽話外之意,只想到救陸離多了一分把握,便點頭答應了。
白羽似乎笑了一下,而后背對他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這丫頭片子,專門把自己叫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陳映雪猜不透少女心事,當即跳進房間,關上窗戶,一回頭又看到有人坐在黑暗里,嚇得握緊刀柄,險些動手。
他看到來人是張天門,埋怨道,“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大哥,我早進來了,是你花前月下,沒注意到我而已。”
“行行行,你進來干什么?”
張天門奸笑一下,“我也想跟你走,一起劫刑場,一起浪跡江湖。”
陳映雪知道他已經聽到對話,也不隱瞞,反口問道,“你以為劫刑場是小孩子玩過家家嗎?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到時候可顧不上你。”
“放心,我又不是廢人一個。”張天門拍著胸脯保證,趕忙上前一步,獻上一計,“兄臺,計劃都給你想好了,咱們不在刑場動手,改在半道,殺他們個出其不意,”
對,半道上肯定不會有多少伏兵!
陳映雪一拍腦門,“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這點。”
“所以說帶上我,肯定事半功倍。”張天門把臉湊上去,臉上笑容燦爛得像一朵菊花。
陳映雪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張天門歡天喜地喊起來,小跑著回到自己房間,連夜規劃流浪九州的路線。
他不知道何為兇險,只知道跟在陳映雪身后,自己便會成為真正的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