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號停靠在龍石島碼頭。
這艘船只適合近海和內河航行,水手們忙著將物資轉運到另一艘軍艦上。
羅倫等人離開碼頭,向著石龍盤踞的黑色城堡拾階而上,頂著烈日的暴曬和石像鬼的俯瞰,來到城堡龍形的大門處。
戴佛斯已經得到守衛通報,等在這里。
“羅倫,很高興能再次看到你。”
洋蔥騎士臉帶笑意,語氣間毫不掩飾的贊賞。
海怪襲擊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卻恍若昨天。
那個時候,哪怕是他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呆住,只有羅倫義無反顧地揮起長劍。
好在諸神眷顧,他親眼看見被海怪卷走的少年竟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戴佛斯捏著裝有四根指骨的幸運符,將他們請進了城堡。
先是拜會了公爵夫人賽麗絲·佛羅倫,一行人才走向飛龍塔。
希琳午間休息了一會兒,這時剛剛醒來。
房間有些悶熱難當,幾縷發絲粘在女孩兒臉上。
她乖巧的從床上爬下來。
要是被母親發現她賴在床上,又該被訓斥了。
女仆并沒有搭手,只有女孩兒實在做不來的事情她才會幫忙。
史坦尼斯一向嚴厲,哪怕是自己的女兒。
希琳用濕毛巾擦了擦臉,驅散困意后,沿著龍尾階梯來到綠意盎然的伊耿花園。
她繞過幾顆散發清香的松木,來到花園邊緣。
下方的山勢陡峭險峻,還有一兩處洞穴飄散著灰白淡薄的煙霧。
“希琳,別靠的太近。”女仆梅翠絲提醒道,“公爵派人找過了,那只小鴨子已經飛走了。”
小女孩失落地望著嶙峋的山崖。
“什么小鴨子?”
龍尾階梯處傳來詢問聲。
羅倫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
希琳轉過身,她消瘦的身影惹人憐愛。
只是眼神中有幾絲迷茫。
也是,小孩子的記憶本就短暫,他又離開了這么久。
只是,起初有些怯意的希琳卻慢慢走了過來。
她來到羅倫身前,嘴巴癟起,眼淚掉了下來,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羅倫驚喜地將希琳抱在懷里。
當初結結巴巴的女孩兒已經可以流暢說話。
她低落地向他講述自己養了很久很久的一只小鴨子,不久前從伊耿花園飛了下去,卻再也沒有回來。
女仆補充道,“賽麗絲夫人曾經派人重新買回來一只,但希琳認出并非自己那只灰色的鴨子。她又怕自己養不好再搞丟,就拒絕了母親的好意。”
羅倫問女孩為什么選了一只鴨子做自己的寵物。
希琳想了好久,卻說記不起來了。
倒是羅倫想起了曾經為她講過的故事,就在女孩做噩夢的那個夜晚。
他將那個從丑小鴨蛻變為天鵝的故事再次娓娓道來。
隨著天鵝翩翩飛走,故事落下帷幕,女孩兒才欣喜的笑了。
羅倫小心翼翼地詢問她,是否還會夢到被石龍吞噬的噩夢。
女孩先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腦袋。
羅倫猜測她可能還會偶爾做夢,卻又怕自己擔心所以搖頭否認。
史坦尼斯素來嚴酷,公爵夫人又不喜歡這個女兒,希琳懂事的讓人心疼。
羅倫依舊難以想象,這個冰火世界最純真善良的女孩兒究竟有怎樣的未來。
好在灰鱗病已經痊愈,沒有那些異樣的眼光,起碼可以擁有稍微正常的童年。
但是……
他環顧四周,向戴佛斯問道:“那個補丁臉的弄臣呢?”
洋蔥騎士聳了聳肩,“他性情乖張,公爵大人不再允許他進入內堡。”
羅倫松了一口氣,看來之前的勸諫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陪著希琳聊了會兒,有守衛前來通報,碼頭上貨物已經轉運完畢,水手們也已經集結。
又到了出發的時候。
女孩兒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要送他到城堡外。
到了城堡大門,女孩兒乖巧地松開手,依依不舍的望著羅倫。
揉了揉她的頭發,羅倫哄道:“下一個命名日我一定來看你,好不好?”
希琳眼睛亮了下,狠狠地點了點頭。
克麗絲這時也湊了上來,在希琳臉上打量。
戴佛斯有些不悅地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克麗絲連連道歉。
和上次一樣,雄偉的石龍和嬌小的希琳目送著一行人沿石梯走向碼頭。
克麗絲終于按捺不住,向羅倫問道:“灰鱗病……竟然真的可以治愈,你怎么做到的。”
吞服龍晶會致死的事情,學士們言之鑿鑿,羅倫也翻閱了相關的記載,發現的確如此。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可能只是一次意外,具體的方法還有待驗證。”
克麗絲怔了怔,也不再追問。
思緒卻回到了迷霧朦朧的洛恩河。
……
軍艦上,水手們看見來人欣喜莫名。
“是羅倫!我告訴過你,是羅倫!”
這……
直到看見幾個熟悉的面孔,羅倫才恍然大悟。
船是被海怪襲擊過的那艘船,水手也是當初那批水手。
他高興地回應著,向熟悉的面孔打著招呼。
戴佛斯笑罵著,讓眾人各司其職準備出港。
號角聲響,岸上的纜繩被解開。
水手們呼和著號子劃槳揚帆。
船只緩緩離開碼頭,開始遠離龍石島。
羅倫在甲板逡巡。
當初被海怪破壞的地方已經被修復。
他意外的發現船上多了幾具弓弩,水手們也皆配著刀劍。
“該死的海怪若是再敢出現,這次一定會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
船只離港后,洋蔥騎士空閑了下來,他來到羅倫身旁,望著浩瀚的狹海陰沉的說道。
他數十年的走私生涯,經歷過數不盡的危機,卻沒有哪一次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羅倫笑著問道:“不知道船上的廚師會不會做章魚濃湯。”
戴佛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船只一路向北,途徑五指半島時,軍艦拐進海灣,羅倫將儲存在半島上的甲胄全部搬運上船。
期待的章魚大餐并沒有等到,羅倫倒是和船上的水手打的火熱。
他們談論著蛇晰群島的海盜,里斯的妖嬈妓女,以及青亭島的美酒。
天南海北的怪談與巷間麗舍的趣事,羅倫都饒有興致。
還有水手會獻上一段骨笛樂器。
他也會回以一首豎琴歌曲,《飄零的葉子》只會贏得禮貌的贊賞,但《威廉姆的老婆濕透了》或者《貴婦的晚餐》卻往往能贏得滿堂喝彩。
艾德蒙·石東領著首相侍衛本來心弦緊繃,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全然不似奔赴一場戰爭。
直到半個月后,船只終于抵達新贈地。
被燒焦的碼頭和海岸殘破的院子訴說著不久前這里發生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