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黑水灣海岸，羅倫拖著疲憊的身體和那把破劍走進了御林。

選中一塊平整土地，砍下一些荊棘叢布置在周圍，終于再也堅持不住，他席地而睡。

不可避免的，夢中再次回到海里。

可是這實在難以稱得上是一個噩夢。

暴雨擊打在海面上，羅倫在海里仰望，上面綻放著一千朵花。

那艘掛著殘帆的小船，破開一千朵花，消失在遠處。

海怪和人魚呢？

羅倫扭頭去尋找，看見了海怪灰白的眼睛。

眼睛里是人魚逃亡前的驚恐。

人魚依舊在色厲內荏的叫著，他尖牙利嘴，卻發出了幾聲鳥鳴。

羅倫瞬間清醒。

天邊泛著亮光，一只灰背隼在頭頂的樹冠上鳴叫。

御林濕氣彌漫。

周圍的樹木纖毫畢現的出現在感知中。

在面前凝聚出一顆水球，羅倫抬頭飲盡。

冰冷的水驅散了最后一絲困意。

他走出御林，拖著長劍，沿著海岸踏上前往君臨的路。

肚子里饑腸轆轆，路過一條小溪時，他想著要不要先吃一條魚。

但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做法。

除非生吃，否則還得想辦法點火，再把魚烤熟，這樣無疑會耽擱太多時間。

而他現在只想早些回家，雖然那里更像一座工坊，但起碼小布洛，艾琳娜和露西都在那里。

那艘破船再慢，今天也能回到君臨。

史坦尼斯會把自己被海怪卷走的消息帶回去。

不能讓他們太擔心。

羅倫向前走著，走到清晨的涼氣漸漸消散，走到太陽懸在高空。

然后看見一座只有四五戶人家的村落。

他看到一個婦人，那個婦人也看到了他。

摸了摸口袋，可是錢早就掉進了海里。

“您能借我兩根面包嗎？我過幾天還您。”

婦人一直警惕地望著他，一言不發地回到了屋子里。

開門的瞬間，羅倫看到墻上有一面白鹿圖案掛毯。

實在是個奇怪的女人，看起來和這里格格不入。

婦人拿著面包從房間走出。

羅倫接過面包道了聲謝，離開了村落。

他走了一天。

走到太陽西垂，鳥雀歸巢。

天黑了下來。

月亮與群星慢慢出現在天空。

海水波光粼粼，拍打著沿岸的礁石。

羅倫繼續走著，他要早些回去。

他走了一整夜，偶爾抬頭望向星空，藍色的星辰指示著北方。

那是家的方向。

天亮時，黑水灣出現了轉彎，羅倫也終于看到了一條道路。

是國王大道。

又走了沒多久，玫瑰大道也匯了過來。

羅倫松了一口氣，今天就能回去了。

隨著天光大亮，國王大道跑過來三個騎士。

從打著的旗幟來看，應該是藍布恩河上游的一家小貴族。

羅倫遠遠喊著：“爵士，您能分我一匹馬嗎？到了君臨我給您報酬。”

“滾開，臭乞丐。”

三個騎士打馬而過。

羅倫聳了聳肩，繼續走著。

后來又遇見了兩撥騎馬而過的路人和一駕馬車。

幾次求助依舊落空。

路過一家開在國王大道旁的小旅館時，羅倫想賒兩個面包，也被趕了出來。

不過他也不喪氣。

忍一忍就好了，晚上就能到家了，羅倫想著。

他也不再向路人求助，默默地低頭趕路。

后來一個駕著駑馬的老農捎了他一段路，讓羅倫歇了歇腳。

老農回到了村莊，羅倫記下了他的地址，繼續向君臨走去。

天黑了下來，羅倫在月光中，也終于看到聳立在遠處山丘上的紅堡。

馬上到家了，他心中大喜，腳下又加快了幾分。

不知道小布洛看到自己突然出現，會不會驚喜的跳起。

艾琳娜和露西，還有那幾個孩子會不會哭。

慢慢的，維桑尼亞丘陵也露出了面容。

他繼續趕路，然后看到了君臨城墻。

感覺胃揪成了一團，好餓啊。

好在就要到家了。

羅倫離開國王大道，沿著黑水河上溯。

他看見了北岸的一座座碼頭和停靠的海船。

看見了分布在碼頭兩邊的民居。

看見國王門外的君臨比武場。

到家了。

遠處那座新建不久的院子露出了影子。

羅倫跑了起來。

然后，他皺起了眉頭。

院子里有火光。

他看見了波隆被兩個騎兵追殺，他的馬上掛著兩顆腦袋。

他看見院門大開著，看見了里面人影憧憧，殺氣四起。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這樣？

憤怒與屈辱像是野火燒灼著內心。

在君臨長久以來的經營如今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打在臉上。

羅倫望著眼前的黑水河，面色冰冷。

……

“小布洛，他們又要進攻了。”

艾琳娜語氣間有了幾分決然，她又想起了冷水城那棟陰冷的房間。

露西也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滿臉絕望，“文森特，他們要的是你。好好活下去，照顧好這些孩子。”

塔樓里已經沒有什么能用來防守的了，迎接他們的只有敗亡。

“不，艾琳娜、露西，我們得救了。”

小布洛看著冷水河，那里河水暴漲，沖上了河岸。

轟！

河水洶涌沖入院落。

院子外面人仰馬翻，隨即響起一聲聲慘叫。

“殺出去！”小布洛提起長劍，跳出窗戶，一劍捅死一個試圖從水里爬起的敵人。

守衛們跟著沖了出去。

院門大開著，水來得快，退的也快。

但這突如其來的洪水讓院子里的武士已經無心再戰，看見小布洛他們殺氣騰騰的沖出來，爭先恐后地向院門逃去。

穿著油污皮甲的傭兵率先跑出院門。

一道劍光從他脖子閃過，傭兵身首分離，倒在地上。

又是一個穿著皮甲，拿著長弓的武士跑了出來。

他瞬間頓住，一柄長劍從他腹部透體而出。

羅倫堵在門口，砍翻一個又一個敵人。

院子里一個武士先扔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

“大人，慈悲！”

接二連三的人跪倒再地。

還有些人在頑抗，被小布洛和守衛殺死。

有些人爬上了塔樓，從那里跳下院墻，被波隆一一收割。

“大人，慈悲！慈悲！”

終于，最后一個人丟下了兵器。

月色如水，映照著滿院子被血水染紅的水坑。

羅倫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他費盡心機在君臨周旋，到頭來發現還不如院子里的這幾個人和這幾把劍。

小布洛沒有跳起來，艾琳娜和露西確實哭了。

羅倫想要安慰，但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艾琳娜由哭轉笑，“我去做飯。”

說著把露西拉走了。

投降的人被守衛關了起來。

羅倫和小布洛將死掉的人扔進黑水河。

他們的腦袋被割下，堆在了前往國王門的路邊。

中指旗從塔樓取下，插在了人頭塔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