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公會最高層，這里像是許久沒有人上來過，厚厚的灰塵被腳步帶起，彌漫在清晨的光線里。

哈利從墻上摘下一大串鑰匙，隨著又一陣灰塵飄揚，打開第一間房門。

“爵士，您可以隨便看看。但小心一些，這兒有許多珍貴又易碎的東西。”

羅倫懶得糾正他的稱呼。

這看起來像是一位煉金術(shù)士的工作臺，一些瓶瓶罐罐散落其上，瓶子里只有斑駁干涸的液體痕跡。

還有些干枯的植物塊莖、散亂的礦物巖石。

一副破敗的景象。

坦格利安王朝時這里曾經(jīng)盛極一時，但大約在巨龍隕落的同時，煉金術(shù)士們試驗成功的概率越來越低，公會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

隨著瘋王對野火的癡迷，火術(shù)士羅薩特還曾擔任兩周的國王之手，算是維斯特洛煉金術(shù)士們最后的余暉。

直到弒君者揮舞著他的鍍金長劍殺死了最后的三位智者，也將這最后一點余暉抹去。

也就是需要有人看著這里，免得藏在地下的野火流落到各處，公會里才繼續(xù)供養(yǎng)著僅剩的幾個煉金術(shù)士，他們也推舉出哈利作為新的智者。

羅倫無暇想象這里昔日的景象。

一眼望盡這間狹小的屋子，桌子除了散落的煉金原料，只剩下幾個形似燒杯的玻璃器具，和形狀各異的陶罐。

火術(shù)士哈利看出他失望的神色，不由得癟了癟嘴。

過去也偶爾有些貴族老爺想著來這里掏些好東西，哈利往往隨口忽悠一番便能倒騰掉一些破爛，來充實一下口袋。

今天這位雖然更年輕一些，但看起來反而沒有那么好糊弄。

哈利明知故問，“爵士對這些不感興趣嗎？”

羅倫搖了搖頭，“這些玻璃器皿雖然珍貴，但也就能做些烘烤、稱量的活兒，于我沒有多大用處。”

哈利花白的眉毛挑了挑，卻打量著羅倫的衣著，有些猶豫不決。

羅倫哪里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發(fā)出一陣金鐵之聲，“有好東西就別藏著掖著，少不了你的好處。”

哈利這才笑了笑，說道，“您跟我來。”

兩人沿著樓梯又向下走了一層，這里比樓上干凈了許多。

沿著走廊向前走著，盡頭的一間屋子這時傳來一陣響動。

“這么早就有人開始煉金嗎？”羅倫問道。

卻見身旁的哈利搖了搖頭，低聲咒罵一聲，立即加快腳步。

來到發(fā)出動靜的屋子前，哈利嘭的一聲將門踹開。

屋子里煙霧繚繞，中間是一個工作臺，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手腳慌亂地站在不斷冒煙的工作臺前。

哈利走進房間，立即破口大罵，“該死的文森特，你是嫌君臨還不夠臭嗎？”

羅倫也跟了進來，一股強烈到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險些熏得他流下眼淚。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二氧化硫的味道。

捂住口鼻沖進去，果然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的坩堝內(nèi)正在燒著幾塊礦石。

羅倫稍微有些失望，他本以為遇到一個勤奮到廢寢忘食，大早上就來做實驗的煉金天才，卻沒想到是個給君臨空氣成分添磚加瓦的狂魔。

哈利忙著撲滅火焰，羅倫則是將房間窗戶打開。

站在窗戶旁邊這才好受了些。

沒想到會有一天覺得君臨的空氣是如此清新。

哈利又打開兩個柜子，霎時氣急敗壞地叫罵起來，“文森特，我告訴過你，再浪費我的礦石就滾出煉金公會！”

年輕的煉金術(shù)士正一臉做錯事情的樣子，站在哈利面前受訓(xùn)。

“很抱歉，哈利智者，我一定會分離出礦石本源的，請再給我一些機會。”

“去他媽的機會。”哈利搖了搖頭，臉色冰冷，“我也很抱歉，文森特。但是，你知道的，公會撥款捉襟見肘，你必須得自謀出路了。”

他猶豫片刻，從口袋里摸出五枚銀鹿，“狹海對岸許多城邦向來重視煉金術(shù)，你不妨去那里試試。”

“他們不是重視煉金術(shù)，而是需要有人為他們制作美酒與毒藥。”文森特看起來極為失落，“而且……哈利智者，五枚銀鹿也不夠船費啊。”

“我沒有讓你賠償?shù)V石損失就不錯了。”哈利語氣突然嚴厲，“難道非得要我叫人把你趕出去嗎？”

羅倫搖了搖頭，走上前說道，“無意打擾二位，只是我也趕時間。哈利，如果你這里沒有我要的東西，那我只能先走了。”

哈利連忙終止對年輕術(shù)士的教訓(xùn)，對羅倫說道：“整個七國再也沒有比這里煉金器具更齊全的了，您不妨說說是要什么樣的。”

“就你們剛才談?wù)撨^的，能制作自由貿(mào)易城邦美酒的工具。”

“您要做蒸酒？”

羅倫其實只想用蒸餾工具提取香精，但還是點了點頭。

維斯特洛北方以啤酒為主，南方以葡萄酒為主，卻都是發(fā)酵酒。

蒸餾酒只有東邊的厄斯索斯才有出產(chǎn)。

這些煉金術(shù)士知道這點，看來還是有一些本領(lǐng)在身上的。

哈利眼神閃爍，“爵士，煉金器具大多產(chǎn)自里斯，那里同時也出產(chǎn)朗姆酒之類的蒸酒。對相關(guān)器具出售把控很是嚴格，我這里也就只有兩套，您要購買的話實在是有些為難我了。”

羅倫冷笑，“哈利智者，我說過我對煉金術(shù)有些興趣，可不是什么都不懂。據(jù)我所知，要制作蒸酒的話，其實搞一個蒸鍋，搭幾根冷卻管也不是不能用。”

“好的工具才能有好的效果嘛。”哈利訕笑一聲，向外走去。卻還不忘訓(xùn)斥另一旁的年輕術(shù)士，“文森特，盡快收拾行李，你需要在今天離開這里。”

哈利帶著羅倫逛了這一層的另外幾間屋子，挑出來兩個銅制的蒸桶和一些中空管。又選了幾種煉金術(shù)士們用的器皿。

等他付完錢，向哈利交代下午會有人來取走東西。

準備離開時，看見年輕的煉金術(shù)士垂頭喪氣地從之前的房間走了出來。

“等一等。”羅倫笑著將他叫住，“文森特，我這里正好人手不夠，如果你暫時沒有地方去的話，不如先來我這兒過渡一下。”

見他面露猶豫，羅倫繼續(xù)說道，“這樣吧，你先考慮一下，想好了可以來紅堡找我。我是首相侍從，金袍子會幫你通報的。”

接著不再理會，轉(zhuǎn)身向樓下走去。

煉金術(shù)士所具有的學(xué)識其實都還太過蒙昧，對自己的助力有限。

他倒是可以做出一些指點，但理論轉(zhuǎn)化為成果又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哪怕他知道如何手搓炸藥，怕是還沒來得及將所需的原料一一攻克，異鬼就到家門口了。

攀爬科技樹起碼也得有基本的生產(chǎn)力水平做支撐，否則只是癡心妄想。

不過基礎(chǔ)一些的還是值得嘗試的，比如……黑火藥？

話說文森特甚至能忍受二氧化硫的味道，熬個糞煉些硝應(yīng)該也能接受吧。

……

不出所料。

日暮低沉?xí)r，猶豫了一天的文森特?zé)o路可去，還是找上了紅堡。

將手頭的工作忙完，羅倫帶著煉金術(shù)士向著雷妮絲丘陵而去。

文森特看起來興致不高，大概是將羅倫當成了有些閑錢的貴族子弟。

“可以告訴我你想做什么東西嗎？我見你白天在煅燒礦石。”

回家的路上，羅倫突然問道。

或許是常年待在煉金公會很少出去，中年男子臉色比哈利還要更加慘白。

聽到羅倫談起他的工作，文森特這才尷尬地笑了笑，“讓爵士見笑了，我想試試能不能把礦石本源提煉出來。”

“本源？”

“對，本源。”文森特眼里有幾分狂熱，“智者們都覺得煉金術(shù)重要的是改變，可是我認為煉金重要的其實是發(fā)現(xiàn)。鐵礦石只能燒成鐵水，木頭只能燒成木灰，是因為這些東西的本源不同，煉金術(shù)的本質(zhì)應(yīng)該是用合適的方法顯露這種本源，點石成金的道路注定是走不通的。”

羅倫有幾分意外的望著瘦高蒼白的男子，人類很早就提出物質(zhì)由亙古不變的“元素”組成的觀點。

但限制于科技水平，能提出五元素學(xué)說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眼前的男子算是這個時代的天才嗎？

羅倫并不抱希望。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或許能提煉出幾種物質(zhì)，然后糾結(jié)于如何分類，最終再回到五元素或四元素的老路上，

當然，假如他的礦石中有幾塊砷黃鐵礦諸如雄黃、雌黃，或許不用等到那會兒，就會中道崩殂。

羅倫搖了搖頭，決定幫他一把，“你今天煅燒的礦石中是不是有一塊硫磺？”

“是的，開采自龍石島的火山。”

“這樣吧……”羅倫想了想說道，“每天下午你要為我的工坊工作，剩下的時間，你可以繼續(xù)做你的試驗。就先從硫磺開始，但需要換一種方式，你需要將硫磺燒出來的氣體收集到水里，然后不斷攪拌，你應(yīng)該會得到想要的東西。”

文森特不是很理解為什么要這樣做，但聽到羅倫許諾可以繼續(xù)試驗，不禁喜形于色，“多謝你，羅倫。我會試試的。”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羅倫繼續(xù)說道，“以后做實驗需要提前向我匯報，并記好實驗步驟。不要再隨便燒東西。你應(yīng)該知道有些石頭燒過會有毒氣？”羅倫提醒了他一句，“還有這次如果真的燒出來什么，不要用手去試。”

成功的話應(yīng)該會生成硫酸，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