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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一卷)

6歲那年,你赤著腳跑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小心翼翼的靠近草叢里的那只螞蚱,你小手一抓就把它抓到了手中,看著它在你手中奮力掙扎著,年紀(jì)小小的你,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把它輕輕地放回了草叢。

7歲那年,外出打工的父母回來,他們要把你接到城里,“城里的生活教育比這里好!”他們大聲對著你的爺爺奶奶吼著,你很懂事,不舍得看著他們,仔細(xì)的給爺爺擦了擦老花鏡,又滿眼淚花的抱了抱奶奶。

10歲那年,老師把你的家長叫到了辦公室,“這孩子上課老是走神,你們做父母的得多管管啊”你站在辦公室外,似乎思緒又飄回了那片金色的田野里。

13歲那年,你長高了一些,順利的升入了初中,走在嶄新的操場上,你想著爺爺去世前對你說的話,你暗暗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學(xué)習(xí)。

15歲那年,“中考倒計時還有35天,同學(xué)們加油!”你看著老師刻在黑板上的字,似乎更有了幾分干勁,同桌的女孩子,似乎也對你溫柔了許多,那作戰(zhàn)多次的三八線,現(xiàn)在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

同一年,你憑著不錯的成績,考入了市里很不錯的一所高中,得知這個消息,父母高興的邀請著親朋好友為你準(zhǔn)備慶功宴,似乎你也實(shí)現(xiàn)了他們的期望,但是你看著滿桌子的菜卻高興不起來,因?yàn)槟棠桃苍谥锌记叭ナ懒恕?

17歲那年,高二的生活讓你產(chǎn)生了厭倦,你變得越來越叛逆,打架、睡覺、逃課,似乎成了你的日常,辦公室更是成了你父親常去的地方,你靠在辦公室外的墻邊,看著那個從你面前走過的女孩子,她似乎看到了你,卻又偷偷低下了頭,你看著她低頭走路的樣子,不由得怔了怔,從那天起你似乎有了在學(xué)校生活的動力。

18歲那年,“高考倒計時還有25天,同學(xué)們加油”你從桌子上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著這熟悉的話語,又環(huán)顧四周看著那些努力拼搏的同學(xué)們,你忽然覺得他們真的很不錯,回過頭來,你又問了問自己“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19歲那年,在父母整天的嘮叨下,你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進(jìn)入了一所普通的大學(xué),臨行前他們反復(fù)叮囑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千萬別餓著,你信誓旦旦的向他們承諾知道了,但大學(xué)生活卻讓你變得更加安逸,你談了個女朋友,通宵玩電腦打游戲也成為了常態(tài)。

這幾年,好在宿舍里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夜晚兩人在操場拿著吉他和箱鼓,一起唱歌的日子讓你的心靈似乎多了一些慰藉。民謠有三:“愛情、理想、遠(yuǎn)方”你如此堅信著。

22歲那年,你分手了,都說畢業(yè)季就是分手季,你想打破這個魔咒卻發(fā)現(xiàn)有些力不從心,“異地的愛情就像在海灘用沙子堆起來的城堡”,你如此想著。畢業(yè)后你總算有了幾分斗志,你想著要讓父母不再那么辛苦,要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

幾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你不安于現(xiàn)狀,在不同的城市中穿梭,夜幕降臨的時候,你站在街頭,看著在人群中賣唱的街頭歌手,不由得過去給他遞了根煙,你也點(diǎn)了一根,煙霧繚繞中,你能感受到這一根代表了麻木的生活,一根承載著逝去的青春。

25歲那年,又到了分別的時候,你覺得對不住那個女孩子,你想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但現(xiàn)實(shí)面臨的卻是對方父母電話里冰冷的金額,你想讓她等等你,你一定能讓她幸福,但口中說出的話卻讓她哭紅了雙眼。

29歲那年,在外奔波了這些年的你有些疲憊了,你回到了老家的城市,想著在這里安頓下來,離著父母也近,能更好的照顧他們,但回家的當(dāng)年,你便受到了來自各位親戚的催婚和各種相親的安排,你給老家這邊的兩個朋友打了個電話,幾個人喝到了凌晨,看著他們被各自媳婦催促的樣子,你想了想,唉,是該成家了。

同一年秋天你順著父母的心意,走在相親的路上,看著老家變得擁擠的街道,你站在路邊,一眼就看到了那前方人群中低頭走過的女孩子,瘦瘦的身影讓人想好好保護(hù),但你知道,那不是她,思緒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這次的相親是順利的,對方女孩不錯,兩個人互相寒暄了一會,你便知道她和你一樣,為了生活成家而已。

幾個月后你們結(jié)婚了,站在臺上看著還有些陌生的女孩,你們互相表達(dá)了誓言,臺下的看客們也為你們鼓起了掌,但你心里似乎還裝著迷茫:“三十而立,這樣挺好”,你在心里重復(fù)了好幾遍。

31歲那年,孩子出生了,各種費(fèi)用開銷瞬間加大了不少,你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工作,陪伴家人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和朋友們相聚的時間更是少的可憐。

36歲那年,小孩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jì),有著父母幫著接送孩子,你也能有更多時間工作賺錢,這幾年努力沒有白費(fèi),孩子健康的成長著,看著現(xiàn)在幼兒園的費(fèi)用清單,你不由得感慨時代變了,但終歸還是要向生活妥協(xié),隨著孩子一天天長大,你總算釋懷了不少。

39歲那年,孩子已經(jīng)讀了兩年小學(xué)了,“打基礎(chǔ)要從孩子抓起”“你現(xiàn)在不報培訓(xùn)班可就輸在起跑線上了”你聽著這些話語,心里一陣的煩躁,但妻子似乎很贊同這個觀點(diǎn),那天你久違的和她吵了起來,你想讓孩子度過一段輕松的童年,但你也知道她其實(shí)也是為了孩子好。

最終,她報了一個英語班,你報了一個拳擊班,過節(jié)的時候親戚之間談?wù)撈疬@事,都對你的想法有些嘲諷,什么年代了不好好學(xué)習(xí)凈整這些沒用的,你聽著這些,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睡前的時候,你來到兒子的房間,摸了摸頭對他說著:“學(xué)了拳擊是為了保護(hù)你喜歡的女孩子,可不能欺負(fù)同學(xué),知道么,”兒子很懂事鄭重的向你做了保證,這一刻你很欣慰。

43歲那年,孩子升入了初中,還是熟悉的地方,你注視著他一步一步走進(jìn)校園,仿佛又看到了你自己當(dāng)時的樣子。

45歲那年,父親因?yàn)樗ち艘货樱钦鬯瓦M(jìn)了醫(yī)院,在外應(yīng)酬的你火急火燎的趕了過去,母親早早的陪在了床邊,看著一臉擔(dān)憂的母親和床上兩鬢斑白的父親,你感到一陣心酸,這些年似乎并沒有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你突然感到很怕,害怕多年后沒有他們你該怎么辦,這種感覺讓你久久無法走出來。父親看出了你的難受,一邊出言安慰,一邊用手摸了摸你頭,母親也過來緊緊的握緊你的胳膊,眼淚在你的眼眶里打轉(zhuǎn),但你知道,你需要撐起這個家。

同一年秋天,兒子順利的考上了高中,還是市里那所很不錯的學(xué)校,父親的傷也有所痊愈,這個秋天,總算讓你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46歲那年,兒子升入了高二,你也頭一次被叫入了辦公室,聽著電話里妻子對你的一頓埋怨,又看了看辦公室里陌生的老師,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現(xiàn)在是學(xué)習(xí)的重要階段,早戀影響可不好啊”聽著老師的話,你只得答應(yīng)回去和兒子好好溝通。走出辦公室,你看著孩子靠在欄桿上倔強(qiáng)單薄的身影,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爸,對不起,你工作這么累我還讓你過來一趟”你正要開口,卻聽到兒子這樣說著,看著他緊咬嘴唇低著頭的樣子,你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還記得小時候怎么跟你說的么?”

“記得,要保護(hù)好自己喜歡的女孩”你看著他堅毅的眼神,終于放下了心。

47歲那年,兒子不負(fù)眾望考上了一所很不錯的大學(xué),你陪著他走進(jìn)了那個有點(diǎn)熟悉的城市,這城市其實(shí)你來過,只不過是作為過客,你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他在外面注意身體,他很懂事不停的回應(yīng)著,轉(zhuǎn)身回去那一刻,他叫住了你:“爸,我和她考入了同一所學(xué)校”,你猛地停住了腳步,片刻后轉(zhuǎn)身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他臉上洋溢著笑容,你的嘴角也泛起了弧度。

53歲那年,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畢業(yè)后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你終于松了口氣,聽著周圍的鄰居和親戚夸贊兒子有出息,你也覺得有些自豪。但命運(yùn)總是捉弄人,同一年,年邁的父親因?yàn)槟X梗去世,年邁的母親在父親去世后幾天因?yàn)閭倪^度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們更愛你的人了,半夜你拿著一箱酒坐在父母的墓地旁,一邊喝酒一邊自言自語,這一刻你終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五十幾歲的人了,現(xiàn)在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你本是不善言語的人,這一晚卻似乎在父母面前一口氣說出了前半生的酸楚。

55歲那年,兒子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對象你看著卻有點(diǎn)陌生,似乎不是幾年前那個女孩,看了看臺上強(qiáng)顏歡笑的女孩,你又看了看妻子,妻子緩緩解釋著:“你這兩年在外出差忙,這姑娘是我在兒子回來后托人介紹的,談了也有幾個月了,不錯吧。”你看著妻子掛著笑容的臉龐,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抬頭看向臺上微笑的兒子,他也看到了你,但你分明看到了他眼眶微微泛紅,知子莫若父,你知道那是遺憾,是對生活的妥協(xié)。

57歲那年,小孫女出生了,老人總是對小孩子有著偏愛,你也不例外,看著小孫女肉嘟嘟的小臉,你笑的合不攏嘴,但這幾年兒子的笑容卻越來越少,你好幾次想找他談?wù)勑模瑓s不知怎么開口。

58歲那年,半夜你正在睡覺,聽到兒子打來的電話,你急忙接聽起來,“爸,我在樓下”你聽他說著,趕忙起身穿好衣服小跑著下樓,兒子手里拿著幾瓶酒,父子兩人坐在石階上,你看著他瘦削的臉上掛滿了憔悴。“爸,我想離婚”,你聽到后似乎想說什么卻動了動嘴唇?jīng)]有說出,片刻后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長大了,也懂得愛一個人的感覺,你自己做決定吧”,聽你說著,他轉(zhuǎn)過頭去,用手抹了抹那滿眼的淚水。這一刻你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灰蒙蒙的,只有一顆星星隱隱約約的發(fā)著光。

60歲那年,兒子再婚了,婚禮上你看著臺上掛著笑容的兒子,又看了看他對面同樣滿眼溫柔的那個女孩。那個女孩你很熟悉,還是他高中時喜歡的那個,仿佛有所感應(yīng)似的,兒子也看向了你,只是這次看到的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62歲那年,孫女漸漸長大,小孫子也出生了,在醫(yī)院里你忙前忙后,生怕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幾天下來雖然疲憊,但是你臉上的喜悅卻掩飾不住,這一年,大概是你最開心的一年吧。

65歲那年,孫女讀小學(xué)了,兒子工作忙,你想多幫他分擔(dān)點(diǎn),于是帶著她緩緩走進(jìn)校園,還是那個學(xué)校,但位置卻不在之前的地方,校園里的建設(shè)也讓你眼花繚亂的,你不得不戴上老花鏡,“爺爺我來幫你擦”,看著孫女懂事的樣子,你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把她送進(jìn)班級里,你走出校門,站在校門口卻久久沒有離去。

68歲那年,小孫子也開始上幼兒園了,這幾年兒子工作忙,但是擠出時間總會來看看你,你知道他工作壓力大,每次看到他,你總是樂呵呵的,叮囑他讓他照顧好自己的家庭就行,不用掛念你這邊。

69歲那年,一向身體不錯的你,在這一年卻感覺怎么也提不起精神,身體乏力,隔一段時間就發(fā)熱頭暈,你有了一陣不好的預(yù)感,冥冥之中你似乎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從你的身體中抽離,在妻子的勸說下,你終于打算去醫(yī)院看看,臨行前,你先去了父母的墓地拜了拜,這一刻你的心情又平靜了下來。幾天后,醫(yī)院檢查報告出來了,肝癌晚期,你看著手中的化驗(yàn)報告單,又抱了抱身邊哭泣的妻子,輕輕嘆了口氣。

70歲那年,盡管你想瞞著兒子,但還是被他們看出了端倪,這一年你只好聽他們的躺在醫(yī)院里接受化療,你知道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看著兒子每天紅著的眼眶和憔悴的臉龐,你心里說不出來的難受,醫(yī)院的開銷是巨大的,你也因?yàn)榧膊。艄饬祟^發(fā),兩年前身體還不錯的你這一刻徹底成為了弱不勝衣的老人。巨額的醫(yī)療費(fèi)用和每次化療帶來的疼痛也讓你的心越來越麻木,你變得越來越虛弱,甚至每次睜開眼睛,都會耗費(fèi)你不少力氣。

這一天半夜,你突然感到一陣呼吸困難,隨之而來的便是因?yàn)槿毖鯇?dǎo)致的眩暈,你用盡全身力氣,微微撐起眼皮,看了看趴在床邊疲憊的兒子,你不忍心再叫醒他,但強(qiáng)烈的窒息感,讓你緊緊握著雙拳,你知道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來了,恍惚間,你的眼中閃過了很多畫面,有在那片金色田野里嬉戲玩耍,有幼時爺爺奶奶背著你走在那熟悉的小路上,有年少時你撲在父母懷里訴說委屈,有青年時你和朋友暢談未來,還有你和妻子孩子這些年的柴米油鹽,但在眾多灰色的畫面中你卻注意到一個閃著微弱光芒的光團(tuán),你拼盡全力看向里面,你終于看到了:“那是你正倚靠在墻邊,遠(yuǎn)處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她偷偷看了看你,想開口說點(diǎn)什么,但在看到你的瞬間卻又匆忙低下頭,低頭從你身邊走過......”片刻后,伴隨著心電監(jiān)護(hù)儀的聲音響起,你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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