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安茲第一次見到,兩支真正的騎兵軍團的碰撞。
不是那些主要負責承擔偵查襲擾任務的游騎,不是安茲曾經接觸的那些和土匪差不多的散騎,而是真真切切的,兩個民族最強大的騎兵碰撞。
多斯多克人不喜歡穿甲,然而當安茲的騎槍刺入自己面前一個呼嘯著沖來的怯薛時,鋒利的槍頭卻死死地抵住了怯薛堅韌的皮膚,鮮血從長槍刺向的位置涌了出來,對安茲來說,卻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再想刺入,就得花費數倍的力氣。
那個被自己刺傷的怯薛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猛地朝自己揮出彎刀,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鎧甲上,帶起一陣刺眼的火花。
雖然依舊沒能破甲,但巨大的沖擊力依舊令安茲眼前一黑,胸腹部傳來劇痛。
然而,那位怯薛還沒來得及揮出第二刀,另一根騎槍便猛地沖刺過來,重重地砸在了他騎坐在馬背上的胯部。
伴隨著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那個怯薛搖晃著身體跌下馬來,緊接著被身后用來的具裝騎兵們踩進了泥土之中。
這群具裝騎兵們似乎對如何應對怯薛有著一套自己熟悉的戰術。安茲當然不知道,這是在東方的草原之上,面對那位雄鷹之主的兵鋒時,帝國人們用鮮血換回來的教訓。
但是,不論如何,具裝騎兵們的速度在對沖之中還是逐漸慢了下來,甚至出現了真正的折損。
那是一個滿眼血紅,揮舞著長刀的男人。和周圍只著衣袍的怯薛不同,他身上穿著一套看起來頗為華麗的鎧甲。鎧甲看起來并不算厚重,甚至安茲看見具裝騎兵們的騎槍就能洞穿那件鎧甲,但是他的勇力卻比周圍的怯薛加起來還要兇悍。
那個倒霉的具裝騎兵,在被男人用肉身擋住騎槍之后,還沒來得及作出動作,長刀便順著他頭盔的縫隙捅了進去。伴隨著尸體轟然倒地,半顆被攪爛的眼珠子從尸體的頭盔中掉了出來。
將騎槍掛在馬背上,安茲緩緩抽出了那柄從穿越之初便陪伴著他的長劍,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那個正打算沖第二人揮刀的男人。
哲查剛打算故技重施,攪碎面前這個騎兵的腦袋,一股毛骨悚然的威脅感突然從他的腦后傳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放棄了面前這個騎兵,撥轉馬頭,整個人的身子猛地向旁邊側開。
下一秒,一柄閃爍著寒芒的利刃掠過了他剛剛腦袋所在的方向,鋒銳的刀刃輕而易舉地打掉了他的頭盔,切開了他的發髻,一頭散發著羊膻味的頭發披散了下來。
如果將視角往上拉,那么此時安茲和哲查的方向,正好呈現出一個T字形。如果這是海戰,那么搶占了T字形身位的哲查無疑是占據上風的一方。
然而遺憾的是,面對安茲全力沖刺的騎槍沖鋒,哲查只能拼盡全力撥轉馬頭,試圖將自己的身子正面面向安茲。
忽視掉拼盡全力試圖阻擋自己的怯薛騎兵,任由他們的彎刀砍在自己的身上,甚至一把彎刀破開了自己的盔甲,深入了自己的血肉,安茲都沒有在意,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面前這個身披鎧甲,獨一無二的多斯多克怯薛身上。
他的身旁,在具裝騎兵團長憤怒的嘶吼中,幾乎所有騎兵們都放棄了自己身邊的敵人,任憑敵人鋒利的彎刀砍在自己身上,向著每個試圖阻止安茲的怯薛發起了沖鋒。
一時間,戰場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之中。
為了躲避剛剛那柄飛來的手半劍,哲查將自己的身子扭得更加夸張,在察覺到危險之后,想要及時調整過來,時間顯然是不夠的。
伴隨著一聲戰馬的嘶鳴,安茲手中的長槍狠狠地捅進了哲查胯下寶駒的腹部,隨后安茲將手猛地向上一揚,渾身肌肉繃緊,居然生生將哲查連人帶馬給挑翻了過來。
長槍從馬腹抽出,帶出一連串腥臭的鮮血。安茲瞥了一眼半個身子都被壓在馬下的哲查,毫不猶豫地縱馬上前,沉重的馬蹄重重踩在了哲查的身上,令他渾身上下被踩踏的地方都扭曲成了詭異的模樣。
看著因為哲查落馬,變得瘋狂且混亂的怯薛們,以及身后如瘋魔一般沖自己沖來的步兵,安茲沒有任何留戀,甚至沒去探查哲查究竟死沒有,半條腿從馬背上跨下,身子壓低撿起插在地上的手半劍,果斷下達了撤退的任務。
不出安茲所料,在他們撤退之后,只有少部分怯薛選擇追擊,絕大部分人都涌向了那個安茲和怯薛交鋒的戰場。
看著自己腦海視角中,“指揮”二字變成灰色,并且掛上了一個“混亂”的兵牌,安茲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一夾馬腹,朝著另一面城墻的位置飛奔而去。
城墻上,總指揮部。
看著安茲將游騎放在后面,盧修斯倒沒有安茲預想的那么憤怒,只有在安茲選擇放棄正面戰場,選擇瘋狂突入敵后的時候,才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帝國的具裝騎兵很強,沒錯,但是現在這支只有一百五十人的具裝騎兵團,說難聽點,就連具裝騎兵能力疊加的千分之一都沒有。要知道,巔峰時期,帝國可是擁有足足兩萬人的具裝騎兵團。
而正是依靠著這支具裝騎兵團,帝國才在草原上勉強擊潰了那位鐵木真和他那龐大的部隊,將草原人遠征的步伐生生制止在了巴斯尼亞的邊境。
誰能想到,二十年前還在打生打死的多斯多克和巴斯尼亞,在現在居然選擇聯手對抗帝國?
具裝騎兵團最輝煌的時期足以讓每個帝國人挺起胸膛,但這并不意味著如果陷入重圍,這支只有一百五十人的騎兵團就能全身而退。
就在盧修斯開始隱隱為自己的決定后悔的時候,安茲為他表演了什么叫微操的藝術。
在他的指揮下,原本以厚重聞名的具裝騎兵們居然讓盧修斯有一種輕盈的感覺。
是的,輕盈。
那些瘋狂涌上來的步兵們試圖用自己的生命將安茲的步伐攔下,然而每當他們以為自己就要成功的時候,安茲的部隊總能輕松沖破或者繞開他們的陷阱,順便拉扯并撕碎他們精心布置的軍陣。
而隨著安茲部隊的逐漸深入,負責這面城墻的攻城部隊居然瘋狂地撤了回去,試圖阻止安茲的繼續突進。
直到這時,盧修斯才知道,安茲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看著用不到二百人,幾乎將一整面城墻的進攻部隊徹底攪亂的安茲,盧修斯的眼中爆出一抹精光。
站在他身旁的紫衣少年此時興奮得面色漲紅,將身子俯在城墻上,神情激動地看著揚長而去的安茲,忍不住低聲說道:
“對,這才是我記憶中的安茲大哥,這才是那個跟我說要帶著帝國騎兵橫掃天下的英雄,百騎破敵營,威震天下英,嘿嘿。”
說到最后,少年低著頭忍不住笑了出來,左手輕輕摩挲著右手上一顆閃爍著璀璨紫光的戒指,搖了搖頭,在心里感慨道:
“我的父親,您究竟給我留下了一個怎樣天才的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