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那經歷漫長歲月摩挲的卷軸。

陳敬神情嚴肅。

“要不那身法，我也傳你一份吧？”他略帶虧欠地說。

“無需陳公費力。”

胖道士笑笑，緩緩退回去：

“小道沒什么修為，學了怕也是糟蹋陳公神武，如今能實現師傅的遺愿，再有幸看著陳公一路登上無法想象的高處，做個見證者，小道便心滿意足了。”

話音落下，他已挺著大肚子走開了。

一屁股坐在魯逵達身旁，耽誤起他修煉功法來，吵吵嚷嚷，渾不見先前的落寞。

“見證者……”

陳敬笑笑，不再多想。

對著那石佛殘軀，看見一道古拙字跡在眼前展開：

【斬殺食炁初期地錦妖，總壽八百六十四，剩余三百五十七年】

【化作三十五年朝氣，五百零七年暮氣】

【剩余朝氣：三十七年】

【剩余暮氣：五百一十三年】

“地錦？爬山虎么……”

陳敬眸子微瞇，想起那宛若血管般攀附在石佛體表的猩紅觸腳，忽覺幾分合理。

就是不知這爬山虎，是怎么把自己當成佛陀的……

陳敬不再多想，將那枚血紅結晶放入口中。

簡單翻看了一遍那卷天師度后。

“吟龍游，拉滿。”

【第一年，你吞下這枚血色精元，出乎意料的，內里的靈氣并不躁動，緩緩沉淀下來，但你驚訝地發現這靈氣中交纏著絲絲縷縷的猩紅瘟疫，你意識到這是曾經嘗試吞噬而失敗的血瘟，所幸修為差距過大，八竅如星常烈，投下威壓將那血瘟逼出體外】

【獲得『血瘟耐性』】

“血瘟耐性？”

陳敬目光一凝。

眼前恍惚出現了一副畫面。

一株碧翠的爬山虎從廢墟中長出，看遍人世浮沉，某日，一位行過中原的苦行僧侶靜坐斷壁殘垣之間，閉眸講經，它聽不明白，卻深深沉迷其中。

之后過了許多年，妖魔四起，戰亂頻發。

新的僧人來到這片烈火焚燒的土地上，宣揚佛法，建起了廟宇樓臺。

不像那最初的一身藍縷，這時的僧眾滿身燦金袈裟，手提九環錫杖，萬千人高呼圣僧功德無量。

爬山虎暗中聽他講經，雖仍不明白，卻羨慕起他口中的佛來，僧侶如此，那佛……

又三十年后，一場大火席卷了寺廟，僧人悉數被抓走，杖責笞撻，離開前有僧人流著血淚朝著那石佛哭訴“我佛，何不開眼看看這人間，何以至此？”

偷偷攀附在這石佛身上的攀山虎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記得他們凄厲的哭喊，再不復往日慈善悠長。

很快荒地被一片血色瘟疫籠罩，它驚喜地從那血霧中感知到了熟悉的佛法氣味，便大肆暢飲，飽吸血瘟。

靈智頓開，思緒通明，它終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原來，我就是佛！”

……

陳敬瞥了眼崩塌的佛像，還有那枯死的爬山虎。

“有意思。”

“我若吞噬了那血瘟，又會想要成什么呢？”

他輕笑一聲，微微搖頭。

算了，繼續吧。

【同年，感受著體內無比充盈的靈氣，吟龍真炁咆哮翻滾，你翻開這本《天師度下篇》，對吟龍游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第三年，你在時間長河一畔凝眸遠眺，這次無需陳公相助，身體精竅自發運轉起來，回過神來，已將吟龍游練了一遍】

【昂——】

【第五年，耳畔好似響起一聲龍吟，你送勻內息，眸光一亮】

【吟龍游（先天）圓滿→入化】

“竟是如此順利么？”

陳敬輕嘆一聲，不知是自己熬出了些許天賦，還是冥冥中有陳公保佑，武道恒通。

然而還不待心間生出喜悅。

目光就被那“先天”二字牽扯過去。

“嘖，已是洞觀圓滿身，先天之境的武學，多少有些力不從心，日后若是遇上修為相近的，恐怕又是一番苦戰……總不能安然抽出小紅豆的劍來。”

皺眉思忖間，陳敬放任體內剛剛突破至出神入化的吟龍真炁夭矯游動。

這天師度后卷，只用來將吟龍游練至入化，是否太過可惜？

也沒比先前的圓滿境界強上太多。

只是到了入化境，灌入無數壽元后，僥幸可捕捉到零星點點的靈光。

還有五百多年……

正猶豫著是否要咬牙統統灌入之時。

陳敬忽地想起那日展示給那張榮卿鎮派武學時，福至心靈臻至入化的殺虎禪。

殺虎禪，入化……

吟龍游，入化……

天師度，龍虎山……

等等！

“陳敬之彪炳一生，皆拜這殺虎禪與吟龍游，兩者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未有拆開只用其一的說法。”

“那既然如此，我何不再干脆一點，要什么如膠似漆……”

“燭娘，灌滿，我要……”

“合二為一！”

【時間長河中大浪逝去，你安坐一畔，嘴角噙著輕淡的笑意，只覺靈光如滿天星斗，隨意摘取其一】

【第一年，你賞心悅目地看著那道妖紅身影在長河盡頭矯窈游動，一拍大腿，喊道：“吟龍游，學祂！”】

【第五年，看著畏畏縮縮偷看燭龍游動，自己變得愈發萎靡膽怯的吟龍真炁，你無奈搖搖頭，“就知道你學不來，正好，氣勢弱了些，叫那殺虎勁出來透透氣。”】

【你早就發現了，這吟龍游后來居上，一身狂莽靈炁皆拜它所賜，然而胸懷中的猛虎卻隨著它的不斷融匯變得蟄伏不出，此刻龍氣降，正適合虎膽出！】

【第十年，你將吟龍真炁放在一旁，潛心歷練殺虎禪，回憶著陳敬之六歲起拜入打虎老人門下，苦練打虎功法，最終從虎穴中浴血而出，自創殺虎禪的經歷，只覺陣陣龍吟間，一聲呼嘯自心底沖破云霄！】

【第二十三年，龍虎勢均力敵，縱橫搏殺，在你體內那一畝三分地里你方唱罷我登場，斗個你死我活，你破口大罵：“兩個逆子，會不會好好相處？”】

【第三十七年，看著那交纏在一起，好似貓狗打窩的龍虎真炁，你無奈笑笑，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自創一門前無古人的洞觀境武學，何須如此妄自菲薄，看了眼那龍虎之爭，你大笑一聲，投入戰局】

【第三十八年，你第無數次提出休戰提議，然而龍虎真炁愈發猖獗，終于發現比起對方，你好像才是那暖柿子，咆哮著聯手殺來】

【第四十九年，在龍虎偷笑又一次聯合勝主的時候，你忽地笑了：“很好，聯手制敵這么些年，不枉我煞費苦心，只是？你們是不是忘了，誰才是爹？！”】

【同年，你不再放水，抬眸望向天上浩瀚星河，望著那最璀璨的八顆，你抬手，摘星辰，降龍伏虎，只手鎮壓！】

【失去：（先天）殺虎禪入化】

【失去：（先天）吟龍游入化】

【領悟：（洞觀）龍虎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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