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見著陳敬愣愣站在原地許久。

小紅豆捧著金刀慌忙跑出來，怕他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不想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那雪裾仙子，招云飲月，化作流光斂去身形。

小紅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陳敬跟前的。

只怔怔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她一直以為那仙子只是生得好看，武功高強(qiáng)。

可是……

那沅仙子雪潤的足尖輕點，夜空中泛起漣漪，她便可以憑虛而立。

衣袂飄動，流云拂袖，恍如霓裳羽衣，輕飄飄便飛去了。

三千青絲，竟是雪樣的白，好似幼玉根根雕琢……

“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

小紅豆眉目暗淡，忽覺一陣無力，頭腦暈眩。

“呼哇……”

眼看著就要跌倒，忽有一條有力的手臂攜腰將她攬起。

“小紅豆。”

就聽那人望著仙子歸去身影，虎眸微瞇。

嘴角噙著抹囂烈的笑，說道：

“終有一日。”

“我們飛的比她還要高。”

……?*?……

次日，雄雞報曉。

陳敬睜開眼，一道陽光透過窗欞，靜靜落在那份請?zhí)稀?

泛起一抹如月的輝光。

這是陳敬來到此世第一次看見太陽。

“今個兒怎不見小紅豆來叫我起床？”

陳敬有些不解。

往常小紅豆總是早早起來做好膳食，貼心的燒溫水來為他梳洗。

雖然這么說有點可恥，但是……

老爺生活真的太爽了。

“呼……”

難得自己穿了回衣裳，陳敬看著鏡中那已漸漸看不出衰色的英挺身影。

指尖輕撫那日小販相贈的黑鐵饕餮紋面具。

“再年輕些個，便該戴上了。”

只是不知，大爭之世開啟后。

出了這尋陽縣，偌大天下可還有人認(rèn)識你陳敬之。

三十年不出山……

呵，足夠一場地覆天翻。

陳敬搖搖頭，悠哉起身。

攜了那張泛著月華，不似凡物的請?zhí)?

來到偏房門前，輕輕叩響：

“小紅豆，今兒個怎么睡得遲了？莫非是要見那仙子，緊張啦？”

陳敬面露笑意，難得說了句長詞。

然而今天的小紅豆卻好似沒工夫同他玩笑。

“哪有！”

屋里傳來她略帶埋怨的悶哼聲，片刻后，嗓音里略帶著些許慌亂：

“嗚……爺，您再等我會兒。”

約莫是半盞茶的功夫。

吱呀~

木門被輕悄悄推開。

閉目凝神的陳敬眸子微啟。

就瞧見一道扭捏的纖巧身影，猶猶豫豫躲在門后頭，只露出小半張臉來。

“哦？”

陳敬忽地來了興致，睜眼仔細(xì)瞧去。

“嗚！”

小丫鬟好似受驚的小獸，慌忙又躲了回去。

“爺……咱們走吧，別、別看小紅豆呀……”

輕聲喃喃著，小姑娘低著頭，懷里捧著金刀。

看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不想?yún)s砰一聲撞上陳敬胸膛。

慌忙抬起頭，正瞧見一他滿意的目光。

“嘖。”陳敬微微頷首。

還真別說，往日這小丫鬟生得乖巧可愛，雖算不得天香國色，卻也是小家碧玉惹人憐愛。

今兒個偷偷抹了胭脂，化了淡妝。

倒似那西湖霧散，顯露出幾番驚艷色彩。

便是鄰家初長成的少女，也學(xué)那大家千金的端莊。

幼稚的可愛，卻又漂亮的精彩。

“走，走吧？”

小紅豆愣愣看著他的眸子，小聲問。

陳敬笑而不語。

轉(zhuǎn)頭領(lǐng)她出門。

很好，至少還有小紅豆為我壯膽。

此行不孤。

……

出了虎王祠。

這偌大的尋陽城果真出了個萬人空巷的盛景。

人頭攢動，熙攘更勝花燈春宵。

便是不知那仙子故居在何處。

隨著喧囂的人潮，也能輕易認(rèn)得方向。

“客官，來一對兒吧，我這餅喚作尋陽雙餅，吃了能得尋陽大氣運(yùn)，不日便成那如陳公沅仙子一般的人物！”

“誒誒誒都看好啦，這塊磚，可是我爺爺輩傳下來的，據(jù)說是沅仙子當(dāng)年踏過的青磚……”

“大宴，什么大宴？你看這圍成什么樣了，周遭十八縣翻山越嶺涌了進(jìn)來，就連常樂郡都來了大人物，能擠得過去么？不如坐下小茶一杯，聽我講一講那陳公陳敬之，與沅嫻月沅仙子的……愛、恨、情、仇！”

“……”

穿過人群，聽到那說書人滿嘴胡謅。

陳敬臉一黑，險些沒繃住。

愛恨情仇是吧？便是那沅仙子的全名，我今兒個也才是頭一回知道。

兩人之間不能說不熟吧，只能說是素不相識。

除了都生在這尋陽縣外，基本沒有任何交集。

沒瞧見昨日她看我那眼神么？

簡直就是看蟲豸啊！

只是不知為何，當(dāng)聽到“陳敬公怒斬黃仙姑，沅仙子喜露桃花面”之時。

陳敬步子一頓，卻是來了興致。

后來還是被小臉悶紅的小紅豆拉著，才走過了那小茶館。

……

三刻鐘后。

尋陽縣東南角，遙遙現(xiàn)出座清雅脫俗，碧竹繞宅的小小茅屋來。

陳敬目光微凝。

這仙子不該住白京玉闕么，怎么比我虎王祠還落魄。

這么想著。

就見那小茅屋前，人山人海。

朝廷差役圍成一條長線。

之后江湖豪杰們再圍成一條。

再往后才是尋常百姓，飯都顧不得吃，早早便趕來了。

“欸欸欸，你們看見沅仙子了嗎！”

“不知道啊，就瞧見前面好大一腦瓜，全給擋了去，隱約只瞧見一只大蟲，好生嚇人。”

“蠢材，人沅仙子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會讓出現(xiàn)在小小茅屋前任人欣賞，我可是聽說了，只有收到請?zhí)模庞行夷軌蛞欢孟勺尤蓊仯　?

“呵，瞧你得意的，好像你也有請?zhí)频摹?

“我！我……欸！陳公，你們看是陳公，陳公可是有請?zhí)模炜炜熳屪屪專岅惞^去！”

“……”

穿過哄吵。

陳敬領(lǐng)著小紅豆。

所過之處，人潮如觸礁般紛紛錯開。

退避三尺，道一聲“陳公”。

陳敬微微頷首，狼行虎步。

領(lǐng)著奉刀丫鬟如入無人之境。

直直來到那小院之外，接過早已來此候著的徐鶴先徐縣令遞來的茶杯。

微抿一口。

便欲起身入院。

忽聽前頭傳來一陣狂躁怒吼：

“憑什么不讓我進(jìn)去，你可知我是誰？我父親乃是常樂郡太守歐陽恪，我祖父乃是安鎮(zhèn)司護(hù)郡大將歐陽擎天！”

“然后我，我是……總之連我都敢攔在外頭，我倒要看看，你這大宴到底請的是何等人物！”

身旁護(hù)衛(wèi)抬了幾滿箱的賀禮，交頭私語。

那鮮衣少爺騎著赤鬃鐵馬，居高臨下地怒視著門前的嬌小少女。

“你的爹？你的爺？想見我家仙子，不夠，還不夠~”

“你！”

歐陽銘漲紅了臉，一把掀翻賀禮玉箱。

嘩啦啦散亂一地華美綾羅綢緞。

“你再說一次！”他大喝。

“咯咯~”

那身量嬌小，著一身淺綠翠衫的玉娘雙腿交疊著坐在門前柵欄上。

輕輕撫摸著懷中幼貓，也不瞧他。

只輕笑一聲，努嘴朝他身后看了過去：

“喏，仙子等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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