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劉子業驚了。

他萬萬沒想到，王寶兒的責任心居然能到這種地步。

偌大的宮廷之中，那么多的宮女和太監，每個人各司其職，凡事自然不可能都親力親為。

王寶兒身為自己身邊的近侍，自然是負責一些他親自交代的重要事情，不是什么事都要去過問的，否則豈不是整天忙成陀螺了，干的都是瑣碎小事，還做不成正事？

在劉子業看來，這次自己遇刺，純粹是宮女何小小別有用心，防不勝防。

王寶兒只是代為通報，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可他是這么想的，但王寶兒內心卻自責不已。

自己剛提拔為陛下身邊的近侍，這個位置還沒焐熱呢，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情，他怎么對得起陛下的厚待……

這種事情，又不是不可避免，他就算沒有親力親為，也應該檢查每個進出玉燭殿，靠近陛下的人，而不是看見對方本就是宮廷內的人，就掉以輕心。

盡管劉子業并沒有責怪于他，可王寶兒思來想去，實在過不了自己心頭的那一關。

眼見事情塵埃落定，看到陛下身邊可算是有了貼身的近衛保護，王寶兒再也坐不住了。

立馬告罪，主動跑去處罰了自己。

為此，還驚動了正在處理宮人遣散事務的李正正，見他態度如此堅決，李正正也只好同意了。

只是暗中交代，動手輕一些，否則這十五杖責下來，才十二歲瘦弱的王寶兒，至少得躺在床上嗷嗷叫一陣子，下不來。

看著王寶兒滿臉虛弱，卻咬牙堅持的模樣，劉子業揉了揉太陽穴，無奈極了。

還能怎么辦，這可是自己挑的人……

當初他挑選王寶兒，除了自己身邊缺人，不正是因為看中了王寶兒為人謹慎的優點，方才進行養成計劃的嗎？

現在，王寶兒充分發揮了他謹慎的特質，除了自責之外，恐怕也是為了給他看的——

陛下，奴才知道自己錯了，您可能不忍心責罰，那我就自己來！

還能順便贏一波他的好感，將一件不好事情，成功扭轉局面。

嗯……

劉子業看著跟前俯首的王寶兒，目光格外認真。

小小年紀，思慮如此周全，果然很適合在皇宮里生存。

這樣的人擺在身邊，先不說能不能立功，至少不會給自己惹禍，因為什么事情，他自己都心知肚明。

“那行吧，不過以后這種事情先問一下朕，你看，你自行處罰之后，不還得去休養嗎？朕身邊沒人可不行。”

還以為劉子業氣他自作主張，王寶兒急忙抬頭。

“陛下，奴才不用休養。”

劉子業無奈的說道：“你走路都不順暢，還服侍什么，先去休養幾天吧，沒事，朕沒怪你，你有責任心是好事。”

說罷，他揮了揮手，讓一旁的宮人攙扶著王寶兒回寢房休息，并交代用上好的藥，不要留下禍根，盡快將身子調理好。

王寶兒連磕了好幾個頭請罪謝恩，最終還是讓人攙扶著離開了。

轉身之際，他還擔憂的多看了劉子業幾眼。

王寶兒承認，這是在賭。

他和陛下相處不久，盡管看見陛下勤于理政，待人親和，并不如傳聞。

但是，伴君如伴虎，始終不能掉以輕心。

與其事后被陛下追究，責怪起來，那他倒不如先自請處罰。

事后，就算陛下之前心里想著給更重的刑罰，但如今一看，他這么識相，肯定也會就此作罷，就這樣算了。

如此一來，那他就成功避免了更嚴酷的懲罰，算是賺到了。

另一方面，就算陛下并沒有處罰之心，但見他如此嚴于律己，肯定也會頗為感喟，或許內心升騰的不滿也會隨之消散。

王寶兒知道，自己可能是謹慎過了頭。

可若不是自己為人謹慎，當初初入宮的他，人微言輕，又怎么會在眾多如狼似虎的老前輩們手中挺過來……

可是，如今見陛下神色復雜，嘴上卻對自己頗為關懷，王寶兒也猜不準劉子業的心思。

他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了，讓陛下覺得他是一個心眼多的奸詐小人……

如此這般，王寶兒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忍痛回到了寢房之中。

……

劉子業的心思倒沒有王寶兒想得那么復雜。

王寶兒心眼子是多，可又不是壞的心眼，這一點，他倒是不排斥。

相反，他還十分的欣賞。

身為自己的近侍，地位天然比一般的宮人要高，若只是個傻白甜，他倒要擔心被人給利用了，反而把自己的事情也給吐露得一干二凈。

小小年紀便思慮周全，證明了王寶兒有培養價值，這個養成對象，自己并沒有挑錯人。

“這一次就算了，以后若是這樣的事情再來幾次，人都要被打廢了。”

想到這里，劉子業便搖了搖頭。

王寶兒休息這幾天，自己身邊都沒趁手的人服侍了。

不是他成為皇帝之后就嬌生慣養，沒人使喚就心里不舒服，只是，現在他需要處理政務，許多奏折和資料，都得有人幫忙整理傳遞，一般的人，他可信不過。

李正正那邊又還沒忙完。

畢竟，淘汰近一半的宮人出宮，整理出宮人員名單，安排遣散費，重新整理各宮伺候的宮人，留下來的人也需要按照新制度編排管理，沒個十天半個月，都處理不來。

這都是現在身為內廷總管的李正正需要一手包辦的。

如今又出了一個宮女何小小刺殺事件，李正正肯定也知曉了。

對于宮人的選定，便更需要嚴肅處理了。

更何況，就算李正正有時間，劉子業也不愿意將王寶兒現在負責的活兒讓李正正打理。

相比于李正正，劉子業更信任年紀還小的王寶兒。

李正正以前好歹也算是原身那一派的，為人小心思很多，說好聽點識時務，說難聽點就是太狡猾。

政務上的資料，劉子業并不打算讓他過手。

以李正正的特質，更適合當好他的內廷總管，替他管理后宮人員，而不是這種政務文書上的傳遞工作。

識人善用，這不也是當好一個皇帝十分重要的特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