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義等人將自己部隊作為突破口的想法，孔左笑了。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魯莽之徒，光靠氣勢可是無法在戰場上如愿的！傳令下去，全軍展開槍陣，一字對攻！豎我軍旗，我要讓敵方知道我到底在哪里！”

孔左的軍陣在包圍網的外圍，并沒有參與剛才的戰斗，一直在旁觀。

他知道敵人的矛頭就是那赤膊上身全力劈砍破陣的少年勇將，而且他還明白，對方是個喜歡依仗自身勇武，極愛沖鋒陷陣的家伙。

孔左太了解這種將領的性格，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只要那赤膊小將，看見自己的軍旗，便絕不會放過這個，斬殺自己繼而輕松擊潰整支部隊的機會。

孔左對自己的武藝很有信心，自然會選擇最簡單直接的硬碰硬來解決問題。

孔左目光幽幽，看著眼前被敵軍沖散，廝殺成一團的戰場，緊盯著那道在戰陣中浴血奮戰的赤膊小將。

雙方部隊均是士氣高昂，接戰的一瞬間便全力以赴，沒有預備隊，沒有先后手，完全依賴雙方兩位大將的沖鋒指揮，打成一團，戰場混亂不堪，敵我交纏在一起，再無陣型可言。

聽著周圍的喊殺聲，孔左估算著局勢。

竟然是我被壓制住了嗎？煙霧就像不能影響對方的視野一樣，敵軍將領充分利用了煙霧的優勢，讓自己的部隊陷入混亂，少量部隊牽制，大量部隊圍攻分散落單的隊伍，形成局部地區的以多打少的局面。

沒想到一千人打五百人，到頭來是我方部隊成為了被圍毆的一方，對方將領的調度指揮能力在我之上。

對方的部隊韌性十足，王堅帶著五十人圍攻對方十來個落單士兵，沒想到對面完全不怕死，不打到對面全部失去反抗能力，對面就不會停下反抗。

這種戰損比是信義無法接受的。

信義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沖著自己的胸膛又來了一下，疼痛的刺激下，讓他的大腦勉強恢復了些清明。

看了眼沙盤上對方軍陣中最亮的那一點，此刻兩人之間距離不過百余步，只是因為煙霧的阻擋看不清此次。

路途上沒有多少敵軍阻攔，左右兩側的千人隊，聽到了動靜，正在向這邊合圍。

狀態很差，但也只有這種辦法了，不能再拖了。

信義沒有多想，果斷拍馬向前，朝著孔左的位置殺去。

附近的山陽軍士兵看見了信義的動向，紛紛上前與敵軍糾纏，不讓他們有機會對信義形成圍剿。

一時間，這短短的一百步距離，殷紅的鮮血浸染了大地，殘肢碎塊橫七豎八地堆疊在地面上，濃烈的血腥味，深深刺激著信義躁動瘋狂的神經。

有了隊友的幫助，信義可以不顧身邊敵軍的騷擾阻攔，打馬上前，直取對方孔字軍旗下，神色冷峻、殺氣四溢的中年將官，“信義在此！”

中年將官聞言眼中綻出一縷精光，臉上滿是狂熱的笑容，“花雨衛曲軍候孔左，向你討教！”

雙方戰馬越靠越近，面對信義大開大合的揮擊動作，孔左舞了個槍花，長槍敲飛信義的長戟，探向信義中門大開的胸膛，鮮血飛濺。

孔左也沒想到，自己的試探攻擊能命中，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好弱！巴光竟然會死在這種人的刀下，真是冤枉！

下一刻，孔左瞳孔一縮，刺歪了？

本應扎穿對方軀干的槍尖，由于剛才信義動作幅度大轉動身體，僅僅只是穿透了信義的右上臂。

這是巧合，還是對面計算好的？如果是計算，對面對自己也太狠了！

不好！距離拉得太近，拔不出來！

眼見孔左愣神有些慌亂，信義果斷扔掉長戟，搶先一步去搶對面腰間的佩劍，在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用對面的佩劍借著馬勢一掃。

震駭的神情定格在臉上，孔左的長槍，半截回身格擋的手臂，三分之一軀干，全部砸落在地面之上，熾熱的鮮血噴了信義一身，甚至將信義胯下的戰馬也染成了血色。

時間就是生命，那就讓我用生命去換時間。

信義斬斷卡在自己體內的長槍槍桿，振臂呼喊，“敵將授首！眾將士隨我殺出重圍！”

————

另一方面。

冉天帶著自己手下的三百親衛，依舊停在剛剛和劉以寧交手的位置上，在濃煙中，靜靜感受著前面的沖天烈焰，并沒有追擊的意思。

冉天肩膀聳動，嘴中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利用我點的火焰，反過來突圍嗎？嗯哼～被擺了一道，什么時候開始的動作，逃出洞口的那段時間嗎？我還以為那個時候陛下突然上前只是單純為了穩住士氣，沒想到還是為了掩護后方的小動作。”

“報！將軍，段啟曲、安旻曲傳出潰散信號，敵人似乎是在煙里對他們發動了突襲！”

“報！孔左曲也被擊潰！孔軍侯本人戰死！”

“什么？他們還能組織反攻？還打掉了我們三個千人隊。”冉天親衛隊中一面容堅毅的男子，揪住斥候的衣領，單手提起質問道。

冉天伸手攔下憤怒的壯漢，眼珠子一轉，回憶起剛剛戰場的布置，段啟和安旻是輔助巴光進攻的部曲，被對面反復沖殺了幾次，本就勞累，孔左是他們身后的預備隊。

所以對面那小娃兒暗中也記下了戰場所有部隊的位置與職責嗎？很不賴嘛。

山陽君，你說的果然沒錯，確實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副官靖上前開口詢問道：“大人，我們還要繼續追嗎？”

冉天看了眼愈演愈烈、即將燒到眼前的火勢，錘了下自己的腰背，“哼哼哼～人老了，攔不住這群橫沖直撞的年輕人，反正山陽君的首級已經拿下，陛下也蹦跶不了幾天，通知全軍撤退吧。”

“遵命！大人！”

————

一段時間后，信義等人一路南下，在山林中疾馳約兩個時辰。

王堅時不時向身后望去，直到從煙霧中竄出恢復視野，直到久久沒看到對面一兵一卒的身影、聽不到對面的喊殺聲，王堅才徹底放下心來，眼含熱淚，朝身后喊道：“我們沖出來了！我們打退了冉天將軍的花雨衛！”

隨著他一驚一乍地喊叫，四周爆發出眾人臉上紛紛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發出歡呼聲，慶幸自己還活著。

“陛下萬歲！”

“天佑大漢！”

……

歡呼之后，看著身邊更加稀疏的隊伍，意識到剛剛的戰斗中超過一半的袍澤永遠留在了那片山林中，眾人才從喜悅中驚醒，隊伍再一次變得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