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空剛泛起魚肚白，晨風(fēng)微涼。

許歡顏抱著錦匣趕到崔府大門時，崔成蹊和崔延正準(zhǔn)備上馬車。

崔成蹊見她氣喘吁吁的模樣，有些吃驚：“表妹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不用送了嗎？”

“……醒得早了，”許歡顏隨便找了個借口，“聽說你們準(zhǔn)備走了，想著左右無事，就來送送?！?

“那就多謝表妹了，”崔成蹊眉眼帶笑，“時辰還早，快回去休息吧?！?

“嗯……”許歡顏摩挲著懷中的錦匣，看了眼一旁的崔延，猶豫不決。

她本想著，單獨給崔成蹊送見面禮，可以借此跟他多接觸一下。

可是現(xiàn)在崔延也在……這個舉動在崔延眼里肯定會很奇怪吧。

許歡顏不想被崔府人知道，自己剛來就對他們的大少爺“圖謀不軌”。

這時，崔延身邊的書童、前頭趕車的小廝突然出聲：“二少爺，這馬車好像出了點問題……”

許歡顏和崔成蹊聞聲望去。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吩咐你好好檢查嗎？”崔延語氣不善，走到前面查看。

真是天公作美，許歡顏心中暗暗歡喜。

“表哥，這是我準(zhǔn)備的一點小心意?！彼彦\匣遞給崔成蹊，“昨天想叫人送給你的，結(jié)果一時忘了放哪了，沒想到今天早上它自己又冒出來了。”

“……表妹的心意我領(lǐng)了，”崔成蹊愣了下，卻沒有收，“但這禮本該是我出的。如今我疏忽了，怎么還能再收你的呢？”

許歡顏把錦匣塞進他懷里：“沒事的沒事的，這畫我欣賞不來，放著也是浪費?！?

見崔成蹊還要推辭，許歡顏連忙轉(zhuǎn)身離開，語速飛快，“表哥若是過意不去，改日也送我個小玩意就好，我先走了，表哥一路順風(fēng)！”

“這……”

崔成蹊看著女孩火急火燎的背影，又看了看懷里的錦匣，無奈失笑。

這個小表妹，看著乖乖巧巧的，實際霸道得很，上次畫紙鳶是，這次送東西也是。

真不知道她腦袋里在想些什么。

……

回朝歡院的路上，許歡顏心情大好。

她可真是個大聰明，不僅送了禮，刷了存在感，還向崔成蹊討到了回禮！

這一來二去的，說話的機會不是又多了？

許歡顏哼著小調(diào)，眉眼間的喜悅怎么都藏不住。

“什么事這么開心呀，小表姐？”

許歡顏剛邁進院子，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

崔君妙從假山后面鉆出來，一臉深意。

“……嚇我一跳！”許歡顏拍了拍心口，“干嘛躲在后面？”

“我哪有躲，”崔君妙緩步上前，“我跟了你一路了，你沒發(fā)現(xiàn)？”

許歡顏汗顏：“……是嘛?！?

崔君妙面目表情地看著她。

許歡顏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yù)感……

“……跟我進來。”

崔君妙丟下一句話，徑直往屋里去。

“……”

許歡顏心中忐忑，默默跟上。

……

崔君妙把許歡顏按在椅子上，又仔仔細細地合上門窗。

因為是白天，屋里沒有點蠟燭，門窗一關(guān)，房間瞬間變得昏暗。

許歡顏坐在椅子上，看著崔君妙步步逼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小表姐，老實交代，你……”

許歡顏不自覺咽了下口水：“……我什么？”

崔君妙手撐在椅子把手上，低頭盯住許歡顏：“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

許歡顏被自己一噎，猛地咳嗽起來：“咳、咳咳……你，你……”

“我什么我？”崔君妙起身，一臉高深莫測，“我早看出來了小表姐，你看我哥的眼神不對勁……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他？”

“……”許歡顏喝了口茶平復(fù)心情，知道再隱瞞也沒用，泄氣承認，“……嗯?！?

崔君妙眼睛一亮，快要抑制不住體內(nèi)的八卦魂：“咳咳……那我哥呢？”

“不知道?！?

許歡顏下意識就答了，說完才覺得奇怪，抬頭打量崔君妙的神色，試探道：“你……不生氣？”

崔君妙莫名：“我生什么氣？”

許歡顏皺眉：“你剛才那個架勢，不是在質(zhì)問我嗎？”

“……”崔君妙裝不下去了，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呢！我干嘛生氣，你能當(dāng)我嫂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許歡顏“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小表姐，喜歡就要爭取嘛！”崔君妙迫不及待地擠到許歡顏身邊，“趁我哥現(xiàn)在身邊沒有其他女子，近水樓臺先得月??！”

“……”許歡顏瞥了她一眼，有些想笑，“你還挺懂哈……”

“那是，”崔君妙得意，“我看過的話本可比你見過的男子還多呢！小表姐我跟你講，我哥啊……”

崔君妙三言兩語就把崔成蹊賣了個精光。

“然后啊，你就投其所好……”

“……可以可以，這個可以有……”

“……”

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絮絮低語了一上午，制定了一攬子許歡顏的追夫計劃。

……

崇德書院。

崔成蹊收拾好衣服被褥，坐在一邊，眼神落在了床頭的錦匣上。

……畫嗎？

崔成蹊小心地打開匣子，將畫卷放在榻上，徐徐展開。

一幅十五尺的山河圖映入眼簾。

“……”

崔成蹊眼里閃過驚艷，細細端詳后，眼中的驚艷化作深深的驚異。

仿佛想求證什么，他迫不及待地展盡畫卷，看清畫末的刻章后，手有些顫抖，一向波瀾不驚的面上浮現(xiàn)出激動的神色。

崔成蹊匆匆卷起畫，奪門而出。

……

“夫子，如何？”

鶴發(fā)白須的老先生直起身子，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笆钦孥E，是王之湍先生的絕筆作，錦繡河山圖。”

“……”

崔成蹊沉默了。

他著實想不到，陛下當(dāng)年舉全朝之力，想收回國庫的錦繡河山圖，竟然在許歡顏手里，還被她這么隨便地送給了自己……

“景之啊，你是從哪得來這畫的？”

崔成蹊斟酌著說：“……一個朋友送的?！?

“……”老先生捋了捋胡須，“你算是撿到寶了，好好收藏著吧！”

“……好。”

崔成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