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菜的聲音在廚房里一頓，路谷城也用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他，房間里一時之間安靜的要命，只有廚房里還能剩下一點青菜在接觸到熱油之后發出的嗞啦聲。

“明澤，回房間去。”

路谷城用略顯顫抖的語氣驅趕著路明澤，而隨后到來的就是已經顧不得油鍋中青菜的嬸嬸。

路明非坐在一個木制的椅子上，像是在欣賞一出戲劇一樣的眼光不斷掃視著房間里的幾人。

表弟路明澤的抗拒，嬸嬸的吼叫，以及路谷城的懦弱。

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人們只會在事發之后悔過，然后在無法改變事實的時候怒吼，發泄情緒，可是這時候已經晚啦，世界已經因為這件事而給人們打下了不能磨滅的印記，人們會因為這個印記傷心，后悔，但是都沒用了，畢竟，早干什么去了呢。

想到這的路明非微微失神，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法琳的死，以及他的無能為力。

“養不熟的白眼狼，這些年我們供你讀書，供你長大，你居然還要這么對我們。”

嬸嬸幾乎要哭出來的斥責讓路明非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滑稽的一幕心中沒有任何波瀾，畢竟，垂死掙扎而已。

“我在這幾天翻閱了我們的法律，未成年人保護法，然后還收集了一些證據，比如你們每個月花著與叔叔工資不符的花銷。”

“我覺得我已經夠好了，我不需要你們把用我的錢買的車，房子，還有什么別的東西交出來。”

“我也不需要你們做出什么昂貴的犧牲。”

“我只需要我們放過彼此，我拿走我應得的，你們的名字也不需要出現在法院的傳票上。”

“在事實面前，我希望我們都能體面點，好嗎，我會搬離這里，你們可以當作我從來都不存在，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路明澤不是一直希望能有個只屬于自己的臥室嗎，你們也不需要為此而擔心了。”

路明非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寬宏大量，于情于理，自己的這些舉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句不計前嫌，他當然希望路谷城一家能夠做出正確的舉動。

至于嬸嬸他們會不會走向極端，老實說，路明非根本不擔心這些。

嬸嬸一家說白了就是刻薄一點的普通家庭，根本不會走向這種極端，更何況路明非已經給雙方留下了足夠的余地，他們甚至都不需要為過往的事情負責，只需要重新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

“想想吧，叔叔，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你們的結果會如何呢。”

“叔叔會丟掉自己的工作，嬸嬸的名聲會變差，路明澤將因為無法支付仕蘭中學高昂的學費而換一所普通的學校。”

“更難過一點的話，監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現在這些條件多好呢，你們只不過是生活中少了一個我而已，這件事情的選擇很困難嗎？”

怒吼已經結束了，嬸嬸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現實的生活，他們猶豫的姿態讓路明非逐漸失去耐心，恰好此刻外面的雷聲大作，雨點打在窗戶上，噼啪的聲音讓叔叔和嬸嬸的內心更是蒙上一絲悲哀。

“明非，這件事，你還小...叔叔知道你最近學習壓力比較大...”

在充滿猶豫氣味的房間里，路谷城咬著牙開口，可是在說一半之后，自己也沒有臉繼續說下去。

路明非端坐在椅子上，表情愈發冷漠。

“為什么，你們為什么不愿意放棄自己悲哀的幻想。”

“既然這么難選擇，那要不要我為你們提供另一種方法呢，就在現在，嬸嬸只需要從廚房拿出刀，然后用刀尖對準我的身體捅進去。”

“這樣你們就可以不再考慮這件事了，你們甚至可以享受我那全額的撫養費，我那白癡一樣的老爸會不知道我的死訊而繼續傻乎乎的給你們打錢。”

“你們的生活會繼續下去，你們也不需要擔心我會向你們索要我的撫養費，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有警察的調查。”

“然后你們那糟糕的手法和不過關的心理素質，你們會很快被警察發現端倪，然后走向比之前更極端的結局。”

“我真搞不懂這件事有什么可猶豫的。”

路明非尖銳的話語像是尖刀一樣插進二人的心臟。

持續施加的壓力讓嬸嬸的面孔變得惶恐起來，然后又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出來。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殺人啊。”

嬸嬸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從嘴里吐出來，路明非的變化讓他們不安，往日里作為擁有家庭話語權的嬸嬸在此刻也無法繼續發號施令。

路明非的眼冷漠，他們一時之間甚至不敢和他對視，就在這幾天，路明非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現在更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而是一個端坐在冷酷法庭上執掌審判的法官。

在沉默一陣后，可能是十秒，也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總之路谷城似乎終于無法忍受沉默的氣氛了，他伸手想把嬸嬸推進廚房里。

“菜還在鍋里，一會該糊了。”

路谷城說著，想讓自己的妻子離開這個環境冷靜一下，然后就走進臥室里。

伴隨著一陣翻找的聲音，等路谷城出來，嬸嬸早就到了廚房里，似乎不想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明非，這里是每個月剩下的錢，也是你爸爸以后每個月打錢的賬戶。”

“里面還有一百七十多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在說出這些之后，路谷城把銀行卡放在路明非所在的桌子上，然后重新坐在沙發上。

癱倒的身體被沙發托舉著，像是沒有沙發的話他會昏倒在地面上。

路谷城用顫抖的右手從兜里掏出煙和火機，并且在煙不受控制的從嘴里滑落一遍之后繼續塞進嘴里，火焰灼燒著煙絲，熱量混合著煙通過路谷城的口腔進入他的肺部。

路明非無所謂地將銀行卡揣進兜里，但是冷漠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緩和，在絲毫沒有顧及現在是夜晚，并且外面下著磅礴大雨的情況下，路明非打開了房間門，一起被帶著的還有書包里面的幾本書和一把折疊傘。

“祝您今夜安眠，我親愛的叔叔，你做出了最好的決定。”

聲音漸漸走遠，一起走遠的，還有落入雨夜和黑暗的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