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予喝完三碗南瓜打底的打邊爐雞湯，但神色依舊凝重。

“你們再說一遍？”

他還是不敢相信剛剛耳朵里聽到的信息。

幾個兄弟面面相覷，同一時間轉頭直挺挺地盯著楊予，雙手同時攤開：“下午還見到了兩個瘋子。”

夏杰將兩條胳膊交叉，緊緊抱住自己：“就和那老呂頭一樣式兒的。”

“他們身上有裝義體嗎？手臂、義眼？什么義體都行？”楊予深吸一口氣。

呂方的種種行為已經頗為怪異，怎得又冒出兩人？

幾人思索幾秒后，都搖了搖頭。

“送你哋一打啤酒啊，喂，要食煙就出去啊！撲街！”

楊予剛點上一根煙，聞言趕緊掐滅。

說話這人便是他們口中的“香港妹”，也是打邊爐店的老板，抱著一塑料框啤酒走了過來，嘴里還叼著近期比較流行的霧化式香煙。

“海晴姐這么大方？忙完沒，忙完了一起吃點？”楊予把一旁的夏杰往邊上推了推，騰出個空位，從后方抄來一把椅子放下。

“就剩你們一桌啦！食個晚飯食咁慢。”尤海晴把啤酒往桌上一放，坐下翹起二郎腿，“聽說你升官了？恭喜發財啊。”

她仰起脖子，下巴朝著門外：“你這老大也太唔夠意思，不請兄弟們食對門嗰家阿威鮑魚，跑到我這來食打邊爐啊。”

楊予右手拿過一瓶啤酒，輕輕一翹就將瓶蓋打開，遞給尤海晴：“兄弟們落魄的時候海晴姐還給我們做煲仔飯，現在當然也得孝敬孝敬啦。”

“算你們有點良心。”

“海晴姐，最近區里和街里有沒有怪事發生啊。”

楊予之所以這么問，因為尤海晴這家打邊爐店基本上算是唐人街的頂流，味道好價格也實惠。

要說哪兒人流量最多，便是此處。

“怪事？哪兒有什么怪事？八卦倒是一堆，茶葉店老郭和他侄媳婦偷情被抓了個正著......”

幾個單身漢聽到這種勁爆的八卦，瞬間瞪大了眼睛咽著口水，等著后續劇情。

不過楊予在這故事精彩處出言打斷：“得得得，八卦改天再聽，結一下餐費。”

尤海晴翻了個大白眼：“怪事倒是有啊，我聽說你們的管理費又要往上漲，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事兒他倒是沒聽說。

“要是再漲下去，以后姐就送不起你們免費的啤酒喝咯。”

“管理費上漲么......這好像下午呂方也是針對這管理費大罵一通，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些聯系？”

楊予內心暗自說道，他剛要繼續問問詳情，突然視野內右上角出現了瑞秋那張漂亮的臉。

“楊予，哈克工業區萊克星頓街23號，三十分鐘后見。”

這妞快速說了這么幾個字后就掛了電話。

楊予將椅背上的飛行夾克一披，從口袋中摸出三百塊放在桌上：“有點急事，你們可以繼續聊老郭的侄媳婦了。”

.............................

楊予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廢棄倉庫。

哈克工業區位于新奧里吉納城的北部，這條萊克星頓街更是最北邊的一條街，路的盡頭是一望無盡的荒漠。

加上此時已是半夜，連個路燈也沒有，倉庫斑駁的墻面垂著粗壯的藤條，隨著微風曳動。

瑞秋叫他來這干嘛？

半夜探險？還是干點兒更刺激的？

傾頹的墻壁后突然鉆出來個金發腦袋，朝著楊予揮手：“喂，這邊，把車也推過來！”

楊予循著聲音將車推了過去。

“還挺準時的，超速了吧。”

瑞秋指著墻后面一堆破銅爛鐵，示意楊予把車藏進去。楊予隨便把摩托車找了個空隙往里一塞，居然看不出任何違和感。

“能不超速嗎，這什么破地兒也太遠了。”楊予拍拍手上的灰，“這你得給我抹了啊，真沒錢交罰金。這么晚了找我干嘛？”

“我一姑娘大半夜還能找你干嘛？當然是辦案子啊！”

“什么案子？”

“還能是什么案子？就在剛剛找到了點鼠妖的蹤跡，這個時間在崗的外勤又沒你身手好......”

楊予無奈攤開雙手：“好好好，可惜我現在身上連件趁手的家伙都沒有......”

身前突然遞過來一把槍。

“會開槍嗎？”

“你自己留著用吧。”楊予搖了搖頭，從那一堆廢銅爛鐵里挑了根還算順手的鐵棍。

要真遇上了鼠妖，手上鐵棍綽綽有余。

兩人借著月光走到了那巨大的倉庫門前，這倉庫荒廢有些年頭，以至于楊予只是輕輕撥動一下面前那鐵柵欄門，那門的連接處就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我們順著屠宰場那幫肉販入手，今天傍晚剛好抓著其中一個目標人物。艾坪區那幫同事本就在氣頭之上，新開發的刑訊技術全給那貨上了，最后要給他那玩意兒切下來的時候扛不住的。”瑞秋說這話時面不改色，“他給了個地址就是這里。”

“所以你們本來打算是明天早上才來吧。”楊予先一步跨入倉庫之中，義體手臂上的遠距離手電開啟，掃過倉庫內部。

倉庫空曠無比，根本沒有放置任何東西，幾根曾經應該是起承重作用的柱子突兀的立于地面之上。

他又仔細聞了聞，除了陳舊的霉味之外也沒有任何一絲血腥之氣。

瑞秋此時也走了進來：“辦案子就要講究一個時效性，有的時候一個timing錯過，整個世界線就完全變掉啦。”

女警察的瞳孔突然變成深褐色，轉著圈朝四周看去：“乍一看挺正常的嘛。”

瑞秋又蹲了下來，用手抹了一把地上的灰，又用鼻子嗅了嗅，也并無異常。

難道那肉販給的是假信息？

不應該啊，那種情況下真的有人能扛得住嗎？

肯定在某個角落里有著蛛絲馬跡。

瑞秋提起精神，站起身來，忽地發現諾大的倉庫里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楊予人呢？

“瑞秋。”

一聲輕呼響起，瑞秋如同過電般炸了毛，全身的神經仿佛被一根無形的弦緊繃著，猛然一顫。

只一瞬間，兩把全自動手槍已經出現在女警手中，右側太陽穴部位迅速彈出一個精巧的支架，支架前端穩穩地立著一塊瞄具，置于右眼前方。

“瑞秋！”

又是一聲輕呼。

瑞秋循聲抬頭望去，黑漆漆的槍口也隨之轉了過去，手指已經給了扳機些許壓力。

“是我！快點躲起來！”

承重柱上方，楊予右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指著倉庫漆黑的一角，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