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的酒店大廳。

一個面紅耳赤的保安此時正站在臺上，對大廳里穿著華麗的男女大喊道：

“我可是夏國戰神！京都所有世家在我面前不過是一群螻蟻！”

人群里一個長相刁鉆的中年婦女冷哼一聲，指著保安罵道：

“不過是蘇家的贅婿，居然敢冒充戰神！”

“這種只會做白日夢的廢物，也配來到千億項目的簽約會？！”

保安剛想開口還擊，一聲“咔”從角落里傳來。

整個酒店大廳瞬間安靜，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站在原地沒敢動。

打斷演員表演，在這個劇組里，十有八九意味著：導演劉遠要發火了。

劉遠面無表情的坐在監視器后邊，對保安招了招手：“那個保安，來。”

“呃……好！”保安有些膽怯懵逼，點頭朝劉遠快步走過去。

“用跑的！全劇組等你一個啊？！”劉遠音量突然提高，語氣很不耐煩。

保安瞬間像打了腎上腺素，20米的距離讓他跑出了奧運百米沖刺的感覺。

“劉導好，那個能不叫我保安嗎，我叫……”

“他媽的！”劉遠啐了一口，打斷了保安的話。

“我的劇組里沒有真實姓名知道嗎？叫你保安是讓你入戲！入戲！”

保安低下頭，沒敢再說話，雖然劉遠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但身上有種殺伐果斷的壓迫感，讓人恐懼，但也讓人信服。

劉遠長呼了一口氣，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你自己說，這段戲拍幾遍了？”

保安小聲回道：“五……五遍。”

“他媽……”

劉遠咳嗽了一聲，忍住了罵人的沖動。

“五遍，五遍的時間都能拍一場了！”

“知不知道這一集是付費卡點，一定要演的極致！要情緒化！”

劉遠說著站起來，一臉睥睨眾生不可一世的樣子，輕蔑說道：

“我可是夏國戰神！京都所有世家在我面前不過是一群螻蟻！”

“這句詞有那么燙嘴嗎？”

劉遠看向保安，“你看看你扭扭捏捏的樣子，你可是夏國戰神！當了五年贅婿，妻子發達了要和你退婚跟別人跑，結果一群人還打著你的旗號在你頭上拉屎！”

“你告訴我，很難演嗎？”

面對劉遠的質問，保安沉默了一會，說道：“我覺得丟人，不真實。”

“我……草！”劉遠一臉無奈的坐下來，被眼前的保安氣笑了。

“讓他滾蛋吧。”劉遠對身旁的助理阿澤說道。

阿澤湊到劉遠耳旁小聲提醒：“他是咱們制片人塞進來的。”

“媽的他就算是制片人，也得滾蛋！”劉遠一字一句的強調。

保安紅漲著臉，摘下帽子扔在地上，看起來有些惱羞成怒：

“我是科班出身的影視演員，我看不起你們。”

“就是你們這種人侮辱了藝術！糟蹋了電影！”

除了劉遠，在場所有人驚了，第一次見有人敢在劇組里頂撞劉遠，就算他是個關系戶。

要知道劉遠可是當下最熱門的短劇導演，從他手里出去的短劇那就是印鈔機，都說他能用五毛特效賺回來五個億。

沒辦法，劉遠實在是太會拿捏觀眾了，誰都想趁著現在短劇爆火的時候，進劉遠劇組討好他，爭取混個主演靠分成撈一筆。

可劉遠是出了名的獨斷暴躁，拍戲的時候所有都要按照他說的來，整個劇組里沒人敢惹。

結果今天冒出來一個愣頭青。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劉遠非但沒生氣，反而對阿澤說道：“多給他三天的片酬，當精神損失費。”

“叫包順是嗎？”劉遠看向保安，“本科學表演，熱愛電影挺好的，就是學校太差。”

“我建議你可以去考北電或者中戲的研究生。”

“這樣你畢業之后再演短劇，就不會覺得丟人。”

劉遠擺了擺手，阿澤心領神會，趕緊讓人拉著包順離開。

酒店大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著劉遠發號施令。

“劉導，還拍嗎？”阿澤深吸一口氣，對劉遠小聲提醒，“王語嫣記者還帶人在旁邊錄著呢。”

“拍狗屁！今天收工！”

劉遠拿起自己的保溫杯，一臉陰沉的往大廳門口走去。

劇組的人開始小心翼翼的收拾起東西，阿澤叫了幾個人，交代他們晚上把包順收拾一頓。

反正人既然都得罪了，就得罪到底，省得以后想起來覺得窩囊。

沒想到劉遠站在大廳門口，對阿澤罵道：“你他媽敢找人欺負那小子，我廢了你！咱們是劇組，不是黑社會！”

阿澤連忙點頭哈腰的認錯，讓剛才自己喊過來的幾人趕緊一邊涼快呆著去。

……

如今正是梅雨季，酒店外飄著淅淅索索的細雨。

劉遠站在屋檐下點了根煙。

雨霧與煙霧繚繞在一起，讓劉遠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下來。

這時王語嫣也從酒店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麥克風，身后跟著一個扛攝影機的大哥。

“劉遠導演，沒想到您劇組里還有關系戶。”

王語嫣將麥克風遞到劉遠嘴邊，眼神里透露著一股犀利。

“有時候關系戶意味著穩定的投資，盡管我不缺投資。”劉遠淡然道。

“那他剛才說的那番話讓您破防了嗎？短劇確實處在行業鄙視鏈末端。”

“沒有，哪個時代都不缺熱血的人，”劉遠搖了搖頭，“世界上有米其林大廚，也會有快餐店老板。”

“我就是做快餐的，被人嫌棄說做出來的東西不如米其林很正常。”

王語嫣又問：“那您為什么不想成為米其林大廚呢？是因為沒上大學，沒上過相關專業，然后……內心自卑嗎？”

扛攝像機的大哥聽得頭皮發麻，趕緊吭了一聲，心想這剛招進來的記者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問的真直接。

“大哥，要不你進去穿件外套，外邊天冷？”

王語嫣好心提醒大哥，然后笑著又問劉遠：

“我查了你的資料，你是福利院長大的，高中上完就混劇組，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說你很有天賦，是個電影奇才，拍短劇實在浪費，你怎么看？”

“搞錢最重要啊，拍電影就像賭博一樣，十賭九賠。”

劉遠聳了聳肩，并沒覺得王語嫣冒犯。

“有人說短劇是給整個影視行業潑了盆屎，讓整個行業越來越臭，沒人專心搞創作還污染大眾的審美，你怎么看？”

“這是你說的吧？”劉遠反問王語嫣。

王語嫣笑了笑，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表示默認。

“搞創作的人很多都這樣的，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罵觀眾不懂，罵環境不好，罵同行惡心，就是不覺得自己垃圾。”

“銅臭味，你不喜歡嗎？”

劉遠說著掏出手機給王語嫣的微信轉了一萬塊錢。

“來采訪我舟車勞頓挺不容易的，今天好好休息。”

“你……”王語嫣一時有些呆住，她想了無數個采訪方案，唯一沒想到劉遠會拿錢砸自己。

而自己，是個財迷。

“那個……那個你的人生經歷肯定會讓你有很多想表達的吧，你為什么不拍成電影呢，我想這會鼓勵很多人。”

“無病呻吟，不想表達。”劉遠將煙頭彈到地上的水坑里，煙頭瞬間熄滅，一點煙霧也沒升起。

“為什么？”王語嫣好奇問道。

“我不想死。”

劉遠的話讓王語嫣頓時懵了，疑惑道：“拍個電影就能把自己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