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諾諾的身體依舊虛弱，她只能強撐著不讓眼皮耷拉下去，聲音輕輕的。

她有太多事想問，有太多心里話想說，可那個青發男人太強了，無數道閃爍著血色光芒的劍影令人感到絕望……

路明非那穿著黑衣的身影在大海面前渺小極了。

不要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

諾諾心里涌出一股深深的悲傷，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數劍影沖向那個渺小的身影，卻什么也做不了。

“別怕。”

路明非聲音低沉目視前方，一頭凌亂的黑發在狂風中飄蕩，他伸手虛握，強烈的斥力聚集在身前。

這一次他沒有像釋放滅卻那樣張開手心，反倒是死死握住。

如果說普通的滅卻領域像是不斷擴張要將一切都碾碎的無形空間，那么此刻的滅卻就是被壓縮到極致，不斷朝著虛無的內部吞噬……

路明非死死的咬著牙，表情極其猙獰，他那握緊的拳頭止不住顫抖起來。

這股偉岸的力量實在是難以駕馭，僅憑他現在沒有經過任何強化的身體，現在的行為可以說是在自我毀滅。

“這是……”

青發男人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畫面，那個年輕人手心處的黑色虛無，無時不刻的散發著要將生命凋零的氣息。

這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普通混血種能擁有的言靈！

他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青發男人呼吸急促的抬起大劍，像是瘋了一般奮力揮舞著，海面上再次升騰起數不清的劍影，從四面八方朝著路明非撞去。

“呵呵哈哈哈哈……”

路明非嘴角洋溢著瘋狂的笑容，他的臉龐上甚至已經在溢出細密的血珠，朝著手心處的虛無飛去。

周圍的一切物質都如同被強力磁鐵吸住一般，地面上的碎石、憑空出現的雜物、還有無數血色劍影，它們接連懸浮在空中，緩慢的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他低頭望著那黑洞一般的滅卻領域，沒有絲毫猶豫的往下一摁！

那些物質在轉瞬間被吸入了虛無之中，這宛如神跡的一幕讓人們目瞪口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剛才那看似要斬滅一切的劍影就這樣消失了。

就連諾諾也嘴唇微張，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她昂著頭試圖看清那個師弟的臉龐。

他到底是猙獰的怪物，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師弟？

“這不可能！”

青發男人怒吼咆哮著，他再無剛才那高高在上的自信和傲氣，面具下的臉龐失落無比。

他猛的踩著水柱沖向了那個立于天際的年輕男人，手中大劍劈砍而下。

那無數劍影根本無法傷到對方，他只能嘗試用最原始的斬擊來砍下敵人的腦袋。

路明非的黃金瞳已然被血色侵占。

他一點兒也不害怕，他只是想保護身后重要的人罷了，而膽怯的蜷縮在身后的角落，只會什么也做不到。

就算現在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又如何？

他早就是個亡命之徒了。

搏命這種事，誰能比得過他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啊……

路明非奮力踏出腳步踩在水柱之上，手上的滅卻領域死死摁住。

“去死吧！”

可就在那無窮無盡的引力要將青發男人吞入虛無中時，他猛的扔出那把血紅色大劍，硬生生拖住了滅卻領域不斷吞噬的引力。

路明非眼神凌厲，另一只手握著銀色短刀，裹挾著水流朝青發男人的腦袋砍去。

“鐺！”

刀身與惡鬼面具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一道道裂痕同時出現。

青發男人停滯在路明非身前，面具下的臉龐終于顯露出來，那張帶著書生氣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黑框眼鏡，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瞳孔。

路明非愣愣的望著這張熟悉的臉龐，聲音嘶啞：“老章？”

“呵，老章已經死了。”

青發男人的聲音夾雜著浪濤聲，聽起來模糊無比，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那個瘦削的中年人還是這個戴著鬼面具的龍類。

“為什么？”路明非呼出一口氣。

老章眼神中閃過一絲絕望：“我在這個地方等了她二十年，如果她真的愛我，不……也不用愛。”

“哪怕她只是有一點在意我，也不至于找不到我！”

“可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為什么非要執著于這件事？你明明可以好好和她過下去的。”

路明非強撐著一口氣，手上的滅卻領域遲遲沒有摁下，他不想就這樣結束一切。

“不！你根本不明白！我是老章沒錯，但我更是一條活了數不清多少年的古龍！”

青發男人的聲音顫抖無比，他捂著腦袋嘶吼：“二十年對我來說轉瞬即逝，但對老章來說已然過去半輩子，就連她都已經白了頭發。”

“若是她有躍入大海的勇氣，老章將會徹底占據這幅身體……和她孤獨終老！”

“你太偏執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沒來找過你呢？也許她一直在找你，只是你沒看到而已。”

路明非突然就能理解老章的心態了，他把自己封閉在這個尼伯龍根里，完全不和外界接觸，固執的認為她沒來找自己……

這不就和他剛開始對諾諾的看法相似么？他也下意識的認為師姐不會來找自己，可其實她一直在努力，從未放棄過。

“不，已經來不及了，我跟你說過，老章已經死了。”

青發男人眼底里閃過一絲瘋狂，他就這樣從高空中落下，沉入了無邊無際的大海當中。

路明非默默低下頭，望著那波濤洶涌的海面，碩大的龍影已然浮現……

那條龍終于顯出真身了，如果讓它就這樣帶著海嘯沖上海灘，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與此同時的現實，暴漲的海水也已經達到一個臨界值，層層疊起的海浪就要來了，屆時海嘯將吞沒整個小鎮，甚至蔓延到城市里。

“師姐，抱緊自己。”

路明非回頭對著屋頂天臺上躺著的諾諾說，她也聽不見，只能通過模糊的口型來判斷路明非說了什么。

他的身體再一次發生變化，龍類特征愈發明顯，黑色鱗片覆蓋在身上，肌肉骨骼生長變形，唯一不變的是那只握著滅卻領域的手掌。

只有這樣的身體，才能承受住毀滅一切的力量啊。

“來吧，來吧！”

諾諾只能看清楚那個師弟渺小的身影猛的沖向海面，激起跌宕起伏的海水，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