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現在既是凈土也是濁世。

林子良之前所看到的，知道的，以及城中多數的百姓所體驗到的就是凈土。

而這確實是樓思思初入遼西時的初衷，也是她一心想要的結果。

如今城中多數人的眼里只有樓思思這個城主，他們早已經不把自己當成大盛的子民。

像他們這種想法的人又何止在遼西。

在顧軒沒有來幽州之前，估計多數人心中也早已沒有所謂的歸屬感。

就連城防的邊關將士都能棄關而逃，如何要求普通百姓還認這廟堂之上的官家呢。

就算是一向安定的幽州城，那里的官民不也只知四大家族。

若沒有在居庸關的那一戰，顧軒也不會如此輕易的接手幽州城。

而樓思思既沒有顧軒那藩王的身份，也沒有李少銘麾下兵卒的支持。

更沒有像顧軒那樣授人以漁。

她有的只是那跟隨她一同逃亡到遼西的幾百名海寇，和最初所帶來的那些金錢。

但是這畢竟不是長遠之計。

樓思思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維持住遼西表面上凈土的形象。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在樓思思的認知里需要的就是錢。

這錢的來源，光是靠那些來城中避難的富商們所孝敬的已是不夠的。

所以在遼西這片凈土得以維持的背后，便是隱藏在暗處的濁世。

大盛朝雖然國庫空虛，窮的連邊關將士的餉錢都發不出來。

但是不管在什么時代，哪怕是亡國之時窮的也只是普通百姓和亡國之君而已。

朝中百官和那些貴族可都是富的流油。

魏文征能將那用來賑災的千兩黃金收入自己的囊中，其下的官員又能好的到哪里去呢。

這境內富可敵國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而人一旦有了錢，所生出的欲望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賭坊，青樓，戲院，馬場，這些專門給那些富人們消遣的地方隨處可見。

但是遼西這偏遠之地，要想從這些人身上將銀子撈出來，僅憑這些肯定是不夠的，定然要搞一些其他地方不敢弄的新花樣或者依托于某些權勢。

.....

進入到城內的顧軒一行人，已經到了陳青山父親所居住的宅子中。

陳青山父子二人久見之后的感慨已告一段落。

顧軒并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陳青山倒是沒有隱瞞陳平他現在所做的事情。

顧軒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雖然避開了這遼西遼東兩郡。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樓思思沒有封閉遼西，所以燕王的事跡陳平也是有所耳聞。

在得知自己兒子如今在燕王麾下效力自然也是欣喜。

他雖然也同這城中百姓一樣感恩樓思思給他們帶來的這一切，但畢竟也是讀過圣賢之書的人，不然也很難培養出如陳青山這般的才子。

有些事情他看的比這城中大多數人都通透一些。

“嘡、嘡、嘡”就在顧軒幾人在聽陳平講著遼西郡的變化之時，外面傳來了三聲啰響。

陳大本來就是好信的人，一聽到外面這聲音，瞬間就站了起來。

剛想出門查看就聽到陳平緊張的聲音“壯士，不可啊！”

從幾人進屋到現在，陳平一直都是一副老學究的模樣，就算是聽到陳青山正在燕王麾下效力的時候，也只是露出了一絲的欣慰。

但此時陳大只是想要出門看看，就讓他如此激動。

顯然外面的啰聲并不簡單，見此顧軒并沒有急于發問，而是先招呼陳大回來之后才看向一臉緊張的陳平：“陳伯父，這外面的啰聲是什么意思。”

此時陳平見陳大已經坐回了原處，這才松了一口氣。

“今日應是十八吧，幾位有所不知，自從去年五月開始，樓城主便發布了一條命令，每個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這三日，城內都會早早的禁嚴，酉時之后城中百姓不得離開自己的住所。而且自從那日之后，這城南城主府的周圍也封禁起來，除了城主身邊的那些人外普通人要想入內除非有城主的召見，不然誰也不能靠近。”

顧軒聞言繼續問道：“那樓城主可說了這是為何？”

“這城中的百姓早已經對此習以為常，只要是樓城主發布的命令，怎會去問為何呢。”陳平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無奈。

但是僅憑這些話，還不足以證明剛剛陳平為何如此的激動，顯然還有事情是陳平沒有說的。

顧軒只能繼續追問：“如果在這三日酉時過后出去的人會怎樣？”

這個問題顯然讓陳平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過在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陳平還口說道。

“這城中除了像我這樣的老戶之外，便是些避禍的富人和那些無處可去的流民，自從頒布了這條命令之后，城中的流民數量漸漸的少了許多，但是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實入城的人并不少，誰也不知道他們都去了哪。后來便有傳言說，這些人都是因為在這三日酉時之后出了門，被野獸掠了去...”

陳平的話還未說完，一直沒有出聲的獨孤風蹲在角落里不屑道：“按您這說法，這遼西郡的野獸還知道算日子呢....”

“這話，就是傳出來的，三人成虎，傳的人多了自然信的就多了，而且有很多人都說看見過失蹤人的尸體，身上確實都是野獸撕咬留下的痕跡，所以我也是奉勸各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今日你們還是不要出去了。”

隨后陳平話鋒一轉：“哎，人老了，坐著一會就不行了，青山你留下陪你這幾位朋友吧。”

說完陳平便向里屋走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是給顧軒等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顧軒此行除了是陪陳青山回來探親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想知道這遼西郡的情況。

不管是之前林子良的打探的消息，還是今日這陳平所說的一些話。

除了這三日酉時宵禁的事情外，幾乎沒有什么異常。

甚至有些事情顧軒自己都做不到。

就比如說，這城中的老戶無需勞作便可領錢的這種事情。

雖然這種發錢的事情顧軒也做過，但他只是做了一次，說不好聽的顧軒這么做也是有目的。這些百姓不富起來，他這位燕王殿下如何去薅羊毛啊。

但是看著樓思思可不同，像陳平這樣的的老人每月都可以領上五百文錢。

看似不多，但這城中老戶占半數之多，月月如此，絕不是個小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