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未能解去心中困惑，但蘇遠塵總算是了解了何謂“修仙”。

然后他又從玉狐洞天開始，不斷旁敲側擊，試圖從小狐貍口中打探一些修仙門派的事情。

不過令他失望的是，妖修與人修到底還是存在鄙視鏈的，小狐貍大致知道一些人族的宗門，但與他們并無交流，也不怎么了解，更不知道那些宗門位置。

至于其他妖修的宗門么——

“還望道長見諒，晚輩知道道長并無人妖偏見，因此可告知玉狐洞天方位，可其他妖修門派終究懷有戒心，我也不方便透露的……”

對方有理有據，既然都這么說了，那他也不好繼續追問。

不過經過這么一場交談，加上蘇遠塵為人確實和善，又似乎對什么都感興趣，不管聊什么都是興致滿滿，不知不覺間，小狐貍蘇洛也就沒有了先前的拘謹，又露出些跳脫本性來。

心態一經緩和，莫名就感覺拉進了一些關系，有一種自己跟道長混熟了的錯覺。

然后話題就開始天南海北收不住了。

倒又是讓蘇遠塵品出一些有意思的故事來。

比如為什么修行界的東西都是越古老越厲害？

這個問題哪怕放到現代都絕對是一個未解之謎。

可根據小狐貍的講述，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猜測，居然得出了一個自認為比較靠譜的結論來：

因為古老的東西都是大神傳下來的。

世間先有的上古大神，再有的修行法門，然后才有的修仙者和仙人。

上古時候大神仙人和修仙者是同時存在的，那時候修行者繁多，可以互相印證交流。

彼時還是人神共治，路上碰到個把神仙跟見著個變戲法的差不多，沒什么稀奇的。

可自從絕地天通之后，便是仙凡相隔。

此事應當是上古大神手筆，現今的修仙界對此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傳說中遠古時候仙人多如牛毛，修仙者甚至大多拜仙神為師，可入仙府修行，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仙人就此絕跡，從此世間仙跡難覓。

然后修行就一年難過一年，最近數百年來，已未曾再聽聞有哪個修仙者飛升入仙界的消息了。

反倒是那些道門真修，甚至凡間的某些道德之士，還有傳聞白日飛升，或者被死后敕封的，升職率反倒更高一些。

“‘絕地天通’？那是什么？”

小狐貍對此更是未曾聽聞。

“哦，不過上古秘辛而已，你未曾聽過就不多聊了，”蘇遠塵自知失言，只得含糊應對，末了又交代一句：“此話你斷不可告知第三人！”

“是！晚輩定當從命！”

蘇洛立刻臉色肅然，欣然領命。

修仙者最忌因果，既然道長說了不可外傳，那想必是干系極大，一旦失言恐將引來災劫，自然不敢違抗。

不過心中卻不禁升起一絲怪異之感來。

她對蘇遠塵的真仙身份是篤定不已，那四字云篆帶來的震撼尚未退去。

不過這樣的一個高人為何會對現今修行界一無所知？

聯想到方才對方所言的“上古秘辛”，小狐貍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想來：

難道這是一位上古真仙？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一時間，她腦海中滿是這類奇聞軼事，往常雖并不曾信，但如今高人就在眼前！

腦海中又想到那四字符篆，傳聞里上古時天地與如今大不相同，自然規律想必也是天差地別，那這位高人所書的難道真是上古云篆？

難怪這字體看著……額，十分奇怪。

或許古人審美與現在不同吧……

那這位高人恐怕早已不是真仙層次了！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宗門長老來。

青狐長老這是撿回了一條命啊！

蘇遠塵聊著聊著，突然發現小狐貍的態度又有變化。

怎么回事？

方才不是已經開始放松下來了嗎，剛剛還有說有笑的，怎么突然又變拘謹了？

他心里有些感到莫名其妙。

“額，蘇姑娘，蘇姑娘？”

看著對面臉色不斷變化，然后就雙眼放空起來，狀似陷入了某種宕機，蘇遠塵也忍不住叫喚了兩聲。

“啊？晚輩在！”

小狐貍回過神來，急忙答應。

然后她緊咬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氣，方才接著開口：“前輩真的無暇屈駕我玉狐洞天嗎？或者亦可讓宗門長老前來拜見道長！”

自己人微言輕，還不敢向上古高人言論請教一事。

不出所料的，這個請求自然是又被拒絕了。

蘇遠塵雖然不明白對方又腦補了些什么，但也知道小狐貍為何會如此求道心切。

按照他的理解，現在的修行界都是一群自學成才的。

打個比方說：

本來是有九年義務教育，然后順著高中大學一路往上讀的。

可突然有一天老師和高年級學生全跑了，只留下學習資料，讓一群字都不認識的小屁孩自學。

學到現在，這群小屁孩中有幼兒園輟學的，也有成功攻讀小學學位的……

可只有當他們自學完大學知識之后，才能見到導師接受指導，說人話就是飛升仙界了。

問題在于，上古留下來的修仙教材段位太高，后來者大多看不懂，于是只能參考前人的學習心得，研究學長的成功經驗。

但是真正成仙的前人都已不在凡間，剩下能以身作則的都是未能飛升的，他們對修煉的理解多多少少總有些偏差。

于是這一代代傳下來，偏差就越來越大，現今流傳的修煉之法與宗門保留的上古典籍早成了兩個版本。

可卻無人能對此進行修改，畢竟不能指望一群學渣來優化教材。

蘇遠塵甚至非常懷疑現今的各大宗門里，修仙人士所學的修煉之法根本就已經無法指向成仙之路了。

不然也不可能數百年無一人成仙。

這爆率也太低了。

如今小狐貍錯把自己當成真仙，以為逮著一只肥羊想要薅些羊毛下來。

對此他倒是可以理解，可自己真的沒毛。

若真是按照自己的紅塵歷練之法修行，恐怕不出三個月，整個修仙界人士都該被天雷劈死了。

“此事不要多提，既已讓你留下宗門方位，他日若有緣法，貧道自然會去拜訪。”

于是只好含糊著推辭了一句。

或許等日后自己多習得一些神通，真有些真仙手段了，再過去瞧瞧也不是不行。

蘇遠塵從椅子上站起，伸了一個懶腰，望向門外，不知不覺間竟然天都已經黑了。

自己居然跟小狐貍聊了一整天？

不過這有吃有喝的倒也沒覺著累。

“好了，天色已晚，今天就聊到這里，你去休息吧，貧道也該修煉了。”

他望向夜空，繁星漫天，正是好夜色。

修煉？

小狐貍雙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