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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有道全真

見到城隍進門后,其舉止神態居然與活人無異,蘇遠塵先是一愣,然后才連忙起身回禮:“貧道蘇紫虛,見過城隍大人!”

這名蔣姓城隍沒有絲毫架子,和善的擺了擺手,示意道士一同落座。

二者一時沒有開口,只是共同打量著對方。

蘇遠塵自是因為好奇,他本就膽子大,有了這身本事后膽子就更大了。

昨晚敢跟仙人喝酒,今日就敢同鬼差干架,這會兒見著一地城隍,也敢細細瞧上一番。

而那蔣城隍,不知為何竟也在上下端詳著面前道士,目光從對方臉上,轉到那一身道袍,再移到其腰間長劍。

日間底下巡游鬼吏回報青衣江水鬼王六郎叩陰關之事,期間提到一位青衣道士,一身本事很是了不得,不僅武藝高強,居然還不懼陰煞鬼氣,徒手就能觸碰并傷及陰差鬼體,另外其還有一柄神異長劍,出鞘后鋒芒令兩名鬼差都心悸不已。

正好這寶安縣近些日子遇著一樁棘手之事,蔣城隍才起了心思,邀請那道士前來,若對方真有手段,或許可以相助一二。

卻沒想到這道士居然如此年輕。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之際,蔣城隍率先開口:“日間兩名陰鬼使行事莽撞,發生了一些誤會,沖撞道長,還請勿要見怪!”

對方一開口就是致歉,蘇遠塵也有些不好意思,客氣道:“貧道也是情急,一時沖動,實在是因為人命關天?!?

一句話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卻也說明白了緣由,自己也并無錯在身。

“不講那些,不講那些,”蔣城隍笑著擺手,將此篇揭過,然后又嘆氣道:“可惜那王六郎,這百年里屢多善舉,終于等到今日投生時機,卻因一時不忍,竟……唉!”

蘇遠塵聞言卻是平淡的笑了笑:“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也未嘗不是一樁機緣?!?

蔣城隍不解道:“道長此話怎講?”

“想必城隍大人也已知曉,我剛從江邊而回,已見過那江中溺鬼王六郎。”蘇遠塵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開口,“貧道不才,有一門望氣神通,可觀視氣運,方才見六郎時,其周身功德之氣堂皇厚重,想來積累已深,足以叫陰司敕封其為鬼神了?!?

望氣神通?

城隍聞言一愣,修道之人所習望氣術他當然知曉,不過小道爾,可眼前的道士言自己所學為“神通”,而且竟可瞧見陰鬼周身功德之氣。

要知道他身為一地城隍,都沒有這般能耐。

此人究竟有何來頭?難不成是某道門高人?

或許這寶安縣的事對方還真能幫得上忙……

“額,既是如此,那相信下頭定有公正定奪,”含糊了一句,在此事上蔣城隍也無權過問,只好把話題引到自己所關切的問題上面:“不知道長來我寶安縣,可是有什么要事?”

蘇遠塵自嘲一笑:“路過而已,一介野道人,哪里來的要事!”

野道人?

誰家野道人修神通?

誰家野道人配神劍?

蔣城隍目光里有些遲疑,他道對方可能只是謙遜,于是更直接的開口相詢:“不知道長師承哪家道門?”

毛的師承,我都沒受過箓……

蘇遠塵面色古怪,最后還是硬著頭皮道:“貧道道統紫垣宮……”

丟人呀!

當初給門派起名的時候想的是狂拽炫酷,可如今碰著識貨的了,這中二名字一開口簡直社死!

紫垣宮?

城隍稍稍一愣,想遍了這世間道統,硬是沒有能跟這名號對得上的。

正想開口問詢,腦海里卻突然靈光閃過,遲疑了一會兒,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屋頂,開口道:“難道是……那個紫垣宮?”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了,蘇遠塵終于感到有些騎虎難下。

自己該怎么說呢?

我這門派是花錢走后門注冊的,度牒也是買來的,當初中二不懂事,聽著威風才起了這么個道門名字?

干咳兩聲,他面帶尷尬道:“城隍大人說笑了,貧道又哪里攀得上那層關系,不過是祖師隨性起的名字而已……”

沒有祖師的好處在于甩鍋不會挨雷劈。

蔣城隍的臉色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平心而論,修道之人再是不羈,三清四御總還是要敬一敬的,開山立派也斷沒有這般隨性的吧?

或許對方只是不想暴露來歷?

想到這層,蔣城隍心中不知為何突然一凜,感覺自己似乎想通了某處關竅,臉上竟露出一絲慚愧來:“原來如此……唉,道長勿怪,卻是蔣某無禮了,應當親自前往拜訪才對,居然還讓道長跑了一趟……”

見到城隍態度轉變,蘇遠塵卻有些不解,對方原先也不過只是客氣,這會兒卻怎么突然恭敬起來了?

但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不知城隍大人找貧道前來有何要事?”

城隍擺了擺手:“道長面前哪敢稱什么大人,叫我名字即可?!?

然后才遲疑著開口:“本來此番請道長前來,確實是有事相求,不過……”

一地城隍有事求一個素不相識的道士?

蘇遠塵好奇心立刻就上來了,自動就忽略掉對方那個“不過”,順著話就追問道:“不知是何事,能讓一地城隍都困擾?”

蔣城隍先是嘆了口氣,然后才開口道:

“也是我城隍司辦事不利,有所疏忽了,道長應當知曉,城隍司掌一地幽冥,理應護得這一城百姓周全?!?

蘇遠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自然明白此等陰間規則。

給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城隍臉上有些憤怒:“可近一個月來,我寶安縣接連發生子民橫死之事,到現今已有十余人遇害……”

“哦?竟有此事?”

見事情有發展到自己業務范圍的趨勢,蘇遠塵也不免插嘴:“可是有妖邪作祟?”

若是有人行兇,那想來也不會讓城隍司困擾,連害十幾人性命,這已是大奸大惡之徒,等其死后,直接叫陰差捉來炸油鍋就是了。

可那城隍聞言卻皺起了眉頭,搖了搖頭道:“之所以想請道長相助,就是因為我司也查不到兇徒來歷,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對方一定不是凡人,可似乎也并非妖怪。”

非人非妖?

蘇遠塵追問道:“那可問詢過死者魂魄?有什么線索?”

陰間辦案最便利的地方就是可以直接詢問受害者。

誰殺的你,長什么樣有什么手段,死者往往都能一一道來,而且肯定十分配合。

“好叫道長知曉,我司查遍所有死者,也一一翻閱了這寶安縣陰司卷宗,卻連一個死者魂魄都未曾發現,似乎所有遇害者都已經魂飛魄散了!”

城隍語氣有些咬牙切齒,這是發自內心的氣憤,魂飛魄散者再無投生機會,于這世間徹底消散,而這些遇害者都是他所轄子民。

能做一地城隍的,生前都是大德大善之人,哪里能容得了治下發生如此殘暴之事。

“莫非是拘魂之術?”蘇遠塵猜測道,他不久前還見識過類似術法,不由就往這方面想。

“道長有所不知,若只是拘魂,那我司鬼籍名冊上的姓名不會消散,可現在所有遇害之人都已脫離我寶安縣鬼籍,足以說明他們魂魄已亡!”

城隍一拍桌子,又道:“我們原先以為是有妖人修煉邪法,這段時日城隍司所有陰差鬼吏全部出巡,在縣城周邊到處找尋兇犯蹤跡,可對方好像有什么規避我等鬼神的法門,總能快一步逃離,竟讓我等處處受制!”

見確實在自己業務范圍內,蘇遠塵絲毫不推辭,直接開口道:“不知城隍司中有什么線索,不妨告知貧道,我也愿盡些綿薄之力?!?

若換做他人,遇到這種事或許還需要做些權衡,可蘇遠塵不同,這就是他的修煉之道,甚至無需考慮回報,直接莽上去即可。

大不了打不過了再逃就是,他現在跑可快了。

看面前道士居然如此好說話,還未等自己相求,就已經攬過了事情,城隍心中也不免一寬,生出些佩服之情來:

果然不愧是那個紫垣宮里的傳人,真真有些除魔衛道的俠義心腸!

當下也不多言,拿出了司中追索到的一些線索,分享了那行兇者一路犯案的軌跡,還將這段時日的猜測分析也詳細講了個清楚。

“按照此獠的行兇線路,接下來可能就是這幾處村莊中會有人遇害,貧道與貴司差吏分頭行動,先去其中幾個地方查探一番!”

一番研究后,兩人分析出了接下來那兇犯可能的幾處行兇點,也分配了行動方案。

正事聊完,城隍又是一番行禮致謝,不論最后事成與否,對方愿意相助,自己就是承了這份人情。

又閑敘了幾句,蘇遠塵這才拱手告辭,既然明日還有事要辦,那自己就得早些回去休息了。

送別那青衫道士后,寶安縣城隍在屋中獨自坐了一會兒,然后身形漸漸轉淡,也消失不見了。

陰間城隍司。

蔣城隍剛一返回,日間那個日游巡就湊上前來:“大人,那道士怎么說?”

轉頭瞥了一眼,蔣城隍隨口道:“自是答應了,人家乃是有道全真,除魔衛道一事,又如何會推辭?”

正要邁步離去,他又突地頓住,一把拉過那個鬼吏:“先前那王六郎的判告書可曾送下去了?”

“額,還,還未曾,屬下手頭實在繁忙……”

鬼吏臉色一垮,以為自己辦事拖延了,定是要挨訓。

卻不想城隍臉上居然一喜:“那快些再與我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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