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完死者人數的王不當，捂著嘴強忍著惡心，顫顫巍巍的走到顧懷安和楚云生面前，拱手匯報情況：“顧爺！楚爺！四隊的一行十人，全部死啦！一個通氣的都沒有！”
凡材部總共有三位管事，陳文正是其中一位，他所負責管理的取材隊伍總共有十三個。
每個隊伍十個取材童，一個負責后勤送飯送水，來自伙房的人，共計十一人。
當然啦！
現在只有十人，因為隸屬于四隊的顧懷安昨天考編成功，直接上岸了。
也就是說這場古怪的厄難中，除了他之外四隊直接被滅隊了，一個活口都沒留，包括給四隊送飯的。
若是礦難死了，倒還好說。
雖然殘忍了些，但取材童終究是一介草民而已。
所謂草民，那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存在，這世道凡人的性命本就不值錢，沒人會來追究什么過錯。
講究如化寶宗，如陳文正般多少帶點良心的管事，大約會將安撫家屬的銀錢如數送達。不講究一點的門派，或是其余兩個管事若不愿當人，全部自己悄悄吞下去，等閑時候亦無人會來伸張正義啥的。
少一個人，便去附近鄉鎮補一個；少一隊人，便去附近鄉鎮補一隊人。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勞力多得是，你不肯挖礦有的是人想挖礦，對附近的窮苦人家而言，到化寶宗當取材童，還是門有相當有前途的行當。
報酬不錯，或許還有機會踏足修行一途，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職業，招招手就能找來一批人，根本不愁人手。
就這挖礦的苦力活，化寶宗還得挑人呢！
也就是近兩年附近的礦產量日益下降，所需的人手也削減了，以往鼎盛的時候，陳文正手下最多有五十幾個隊伍。
可這次運氣不太好，情況稍有些不同，十人中死的伙房的那人，是化寶宗的外門弟子。
最奇怪的是，唯獨伙房這個外門弟子表情猙獰夸張，經過勉強拼湊后，軀體上的傷勢也是最嚴重的，其背部更是有幾道格外駭人，近一指寬的傷口。
零碎的尸體三三兩兩擺著，看起來像是被什么猛獸撕咬、巨力強行拽拉扯開的，顯然不是死于礦難這種“天災”，事情的性質自然又不大一樣了。
在化寶宗庇護的范圍內，有邪修或是妖物作祟，是宗門決不允許發生的情況，哪怕是外圍的礦區，也隸屬于宗門直接管轄的范圍。
其中各種區別，顧懷安自然是一概不懂的，他昨日前還是個取材童而已。
如今名義上雖然是楚云生的師兄，但此地的一應事務，他可沒有楚云生清楚了然。
顧懷安單手捂著鼻子，強壓下胃部惡心反胃的感覺，眉峰都擠壓在一起，扭頭詢問楚云生：“師弟，此事你怎么看？”
“師兄，此事非同小可！并非礦難等意外天災，顯然是妖事邪禍，咱們理應匯報師尊，再讓師尊決斷，是否要上報宗門。”
“理應？”顧懷安挑了挑眉：“意思是這次不用？”
“不是。”
楚云生搖搖頭，接著道：“師尊今早出遠門訪友了，估計至少得半個月才能回來。”
哦！
難怪了！
顧懷安還納悶呢，今早師尊忽然給了一整瓶丹藥，還說要是修行上有什么問題，先去問師弟。
敢情師尊是臨時有事，離開宗門訪友去了。
“那咱們跳過師尊，直接上報宗門？”
“師兄，你初來乍到，不曉得宗門的習慣和辦事風格。凡材部共有三位管事，幾個位子雖然談不上是肥差，但師尊一旦晉升金丹境，憑著這個資歷就能順理成章接任靈材部的管事，那才是真正的肥差，而且能進入宗門真正的管理層。”
楚云生頓了頓，繼續道：“可要是此事處理不當，畢竟還涉及到一位外門弟子，人家師父找上門來，借機發難的話，興許會影響到師尊的前途。”
“咱們做徒弟的，歷來跟師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貿然上報宗門的話，事情的處置權可就不在咱們手中了。”
說的簡單直白一點，化寶宗本質上跟一間公司、一個企業沒啥兩樣。
好的職位和資源就這么多，其中必然存在競爭。
自身的境界修為在修行界是最重要的，但資歷和辦事能力，亦是宗門十分看重的，因為宗門內部不是逞兇斗狠的地方，并非全靠拳頭說話。
好歹前世不大不小干過一陣子小公司的管理層，楚云生心中的顧慮，顧懷安還是清楚的。
加之修行一途向來講究師承來路，師尊的利益，無疑跟自己等人的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為了將事情的影響減到最小，不影響師尊的就業前景，所以不能隨便上報。
因為一旦報上去，宗門那邊要是直接派人來處理，這件事會演變成啥樣，師尊和自己等人可就徹底失去主導權和話語權，沒辦法靈活操作了。
可事情已經發生在眼皮子底下，也不能裝作沒看到，必須得處理一下。
此事不僅事關師尊的就業前景、升職加薪，更同自己的前途待遇密切相關，顧懷安還是非常上心的。
“那咱們自己查？”
“師兄，你剛剛踏足聚氣境，我亦不過是煉體境七重天而已。”
“額......”
顧懷安一時間語塞了，竟然無法反駁。
是！
自己是占了點開掛的便宜，修為進展不敢說神速，但的的確確不同往日。
可說白了，現在自己也就會個吐納的功夫，還處在打地基的小白階段。
《龍蛇鍛體術》倒是有那么點進展，師尊昨日還說再練一段時間，等自己的身體強度達標，就會讓師弟去藥閣領一份藥材，給自己熬制鍛體所需的藥湯，助自己入門。
哪怕自己學習梭哈的智慧，入門后把剩余的壽命梭哈到《龍蛇鍛體術》上，能抬到幾級算幾級，那玩意最重要的功能是強身健體，增長力氣，跟降妖伏魔的項目業務不對口.......
嗯？
顧懷安猛然眨了眨眼睛，突然自己怎么像個二傻子似的，一個勁的往死胡同鉆。
師尊是個好老師，一直以來的意思都是循序漸進，常叮囑自己貪多嚼不爛，因而不曾過多傳授自己其他東西。
但若是學個攻殺手段，咱把它氪上去不就完了嘛！
雖說目前在宗門內大抵還是安全的，然而江湖險惡，外頭妖魔肆虐不再少數，這手藝早晚是要學習的。
“師弟，殺人這東西既然是個妖物，你估摸著大概是個什么水準？”
“宗門幾百里之內，有大陣護著，妖魔一旦踏入筑基境，體內的妖氣精光難掩照妖珠的探測。既未曾驚動照妖珠預警，多半是附近百里內最近才開啟慧魂的妖物，至多是煉體境，必然不超過筑基境。”
“跟師弟你境界一樣，你也打不過？”
楚云生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心道師兄你可真會說話，說的好像你已經踏足煉體境了一樣。
未入筑基，難成道法，逃不脫肉體凡胎的限制。
尸體上只有非常微弱的妖氣痕跡，加上從撕裂軀體的手法來分析，無論行兇者是人還是妖物，大概率是憑蠻力硬生生撕碎這些取材童的。
只是他們臉上安靜到有些不太正常的表情，加上死了個煉體境五重天的伙房外門弟子，自己雖然是煉體境七重天，高人家兩個小重天。
但嚴格來說，聚氣境、煉體境甚至沒有多少本質的區別，排除真氣吐納量和受鍛體影響的氣力大小外，這兩個境界的人動手勝負，基本上都取決于掌握了多少手段，以及將手段鉆研到了什么地步。
所謂跨境界戰斗，之所以是神話，前提是筑基境及其之后。
楚云生自襯本事一般，且吃不準具體是個什么情況，其中有無貓膩，故而不敢冒進。
“不瞞師兄，我雖然跟師尊學過一套《伏魔劍法》，可我在劍道上的稟賦有限，發揮不出多少威力。況且死者表情平靜的離奇，我擔心其中另有玄機，故而不敢貿然出手。”
懂了！
師弟雖然有除妖的手段，但是自知學藝不精，出于謹慎的考量，不敢貿然出手。
這想法完美沒有問題，實乃人之常情。
大家修道追求一個長生超脫，又不像自己有個氪命的外掛，閑著沒事玩什么命呀！
顧懷安輕輕頷首，追問道：“那師弟你自保的本事，總該有的吧？”
只見楚云生打袖口里一摸，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銅鑼般中間高高隆起的黢黑鐵罩子：道：“這是師尊賜給我的法器，其名五靈精火罩，一旦注入精氣啟發，等閑筑基境三重天以下妖物近不得身。莫說是自保護著三五人，那妖物要是敢靠前來，催發精火焚身，管教他有去無回！”
不愧是化寶宗，雖然是底層弟子，防身的法器還是有的。
只是顧懷安有些不解，為啥自己沒有？
不消顧懷安開口詢問，楚云生察言觀色，瞧出師兄表情不太美麗，忙補了一句：“師兄你的防身法器，師尊已經在幫你準備了，尚且需要些時日。”
“嗨！我哪會在意這個？師尊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該有的自然會有的！”
這可是好東西，不要白不要！
得知自己也有一份，只是暫時還在準備中，師尊不曾厚此薄彼，顧懷安頓時喜笑顏開。
“為人子弟，當為師尊分憂！既然師弟有自保的手段，師兄我自問對劍道有幾分稟賦，咱們不如這樣吧......”
“師弟你將那套《伏魔劍法》轉授于我，你我再一道進入那出事的礦洞，斬了那妖物替師父分憂！”
望著師兄近乎渴求的殷切眼神，楚云生滿臉困惑。
心道師兄竟然是這般勇武的人兒，平時瞅著不像呀！
再說了！
臨時抱佛腳，縱然天賦再高也無濟于事，能學明白套路就不錯了。
“師兄，雖然咱們有法器護身，身家性命當是安全無虞的。可礦洞內逼仄狹小，萬一撞見妖物爭斗起來，出手之時我不一定能同時顧及到師兄你，這么做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無妨的！師弟你頂在前面不就好了嘛！”
楚云生默認無語，自己有點想太多了，敢情師兄是這般打算的。
你考慮倒是蠻周到的，只是好像不太厚道。
見師兄心意已決，楚云生不再反對，想著說大不了自己注意點，哪怕放掉妖物也要優先確保師兄安全便是，應當出不了什么茬子。
何況拜入師尊門下多年，也到該效力回報的時候了，二人遂定明日下午一探礦洞之事。
莽撞人，顧懷安自然不是的。
只是在盡可能確保安全的前提下，他迫切的需要確認一下飛升的外掛方向，是不是跟自己之前發現的bug特性一樣。
那就是斬殺妖物后，到底能不能增加自己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