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女聽到動靜步入房內，待問過侍女后，含靈方得知自己已經昏迷十日，此處乃紫青觀的紫苑精舍，本是觀主清修之地。

清修？韓士元竟也會清修？

含靈暗暗譏笑，問道：“玄鵠可在觀中？”

一名侍女忙回道：

“長老這些日子在處置交割事務，現下正在觀內，奴婢這就去稟報。”

含靈看了眼窗外天色，說道：

“去和長老說，我要和他議事，半個......不，一個時辰后，讓他來見。”

一名侍女忙告退去傳話，含靈對另一名侍女笑了笑，“助本座……助我沐浴更衣。”

第二日，清晨，旭日東升。

紫青觀太清殿。

朱漆大門緩緩開啟，含靈步入大殿。

“九天清涼，十地升平，唯我圣教，德與天齊！”

傲然立于殿座之側的玄鵠大聲喊出清平教諭，朝款款走來的含靈屈膝跪下，今日，他依舊一身黑衣，但以黑巾遮住了面容。

“九天清涼，十地升平，唯我圣教，德與天齊！”

分列兩側的三百黑衣死士整齊劃一，同時下跪，山呼教諭，如同一人。

薛寶玉和數名資深廣望的外門弟子也候在殿內，眼見眾人和玄鵠齊齊下跪，他們哪見過這般氣勢，嚇得一哆嗦，也紛紛跟著跪下了。

含靈緩緩走至主位，轉身看向堂下。

眾人再拜，又齊聲高呼：

“仙師算無遺策，德與天齊！”

“諸君謬贊，請平身。”

含靈朝眾人抬了抬手，走到玄鵠、薛寶玉身邊，笑著將二人扶起，“二位大功，無須多禮。”

薛寶玉這才敢看向含靈，一看之下，竟呆住了，這哪里還是當初那個柔弱羞澀的小師妹啊！

此刻的含靈，面似白玉點絳唇，眉如黛柳掩秋水，一雙鳳目熠熠生輝，身披湛青云紋袍，腳踏鎏金朝陽屐，烏黑秀發皆梳于腦后，以一枚紫金九鳳環束成長長馬尾。

她這模樣，瞧著既干練又飄逸，端的是神仙之姿。

待含靈回主位坐下后，玄鵠出列抱拳一拜，說道：

“稟仙師，紫青觀名下弟子、房舍、田產、財物皆已清點成冊。內門弟子皆歿，余下外門弟子三百六十九人，這些人名為弟子實則家奴，均與觀中簽有賣身契。”

見主上無指示，玄鵠接著道：

“此番得房舍七十六間，肥田三千九百八十三畝，米二千三百石，金三百二十六兩，銀三千八百九十九兩，銅錢三萬余緡，另有丹藥、秘籍、字畫等無算。”

含靈點了點頭，說道：

“小小紫青觀倒也有幾分資財，燃眉之急可解。此地偏遠僻靜，今后，可作我等駐留之地。”

她頓了頓，又道：

“過些日子，拿上歸霞子寫的契書，到清河縣戶房將這些田舍過戶給薛寶玉，雖是刀劍得來之物，還得讓它歸口清楚，以免今后平生事端。”

玄鵠抱拳，“遵令！”

“我？給我？”

薛寶玉大吃一驚，指著自己鼻子，目瞪口呆，“這……這……這些房子、田地都給我？！”

含靈點點頭，“今后啊，你就是紫青觀第四十三代觀主了，自然都得在你名下。”

“不！不！不！”薛寶玉嚇得連連擺手，“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會啊！”

“哈哈哈哈！”玄鵠哈哈大笑，拍了拍薛寶玉肩膀，笑道：

“上有教……仙師，下有我在，你無須擔心，其實啊，也就掛個名頭，這樣大家方便行事，可懂？”

薛寶玉似懂非懂，偷偷瞥了眼含靈，只見她朝自己微微一笑，只覺心頭暖意升騰，便呆呆地點了點頭。

“恩威并濟，方可服眾。”含靈想了想，說道：

“還需讓那三百多外門弟子實心歸附，日后方不出亂子，薛寶玉。”

薛寶玉仍呆立一旁，待玄鵠推了他一把，才反應過來，“在……在！”

“明日，你和玄鵠去提些銀錢出來，按每人十緡，分給外門弟子，告訴他們：這是新觀主大恩，愿意回鄉的，可解除賣身契自行歸鄉；不愿意歸鄉的，也可解除奴籍，留下習武種田，每年觀中只要三成收成，余下自留。另外，每年冬月初一，將視其表現，從他們之中選錄內門弟子，除了可修習術法外，月月可領俸祿。”

“是……是！”

薛寶玉終于回過味兒來，露出了興奮之色，旋即又苦了臉，“可……可我也不會術法啊。”

含靈莞爾一笑，“有我在呢。”

處理完財貨之事，含靈看向殿下眾人，說道：

“此番完勝，全賴諸君效死搏殺，你們皆我手足，從今往后，我之所有亦諸位之物，除暗閣運轉所需外，明日便會將觀中丹藥、金銀分給各位，往后，年年所獲皆循此例！另外，紫青觀綿延千年，藏經樓中功法、術法甚巨，此非一二人之私物，皆與各位共享，大可隨時選閱習練。”

死士們聞言，個個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置信。金銀分了也罷了，那些丹藥可是殊為難得，平素有錢都買不到啊，至于功法術法更是宗門命脈所在，哪個不視若珍寶秘不示人，如今竟可隨意翻閱了？

含靈將死士們的反應收于眼中，趁熱打鐵，她面朝眾人緩緩單膝跪下，朗聲道：

“從今往后，我與玄鵠愿同諸君生死與共！”

玄鵠見狀，立時跪拜高呼：

“謝仙師恩典！愿同生共死！”

三百死士一同跪拜，齊聲山呼：

“謝仙師恩典，愿同生共死！”

“愿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聲音響徹大殿，余音久久不息。

待眾人散去后，含靈將玄鵠、薛寶玉和名喚胡光孝的外門老者留下議事。

此時，一名道童前來請見，他進入大殿后，先對薛寶玉行了一禮，又對玄鵠作了一揖，最后，走到含靈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道禮。

“稟報仙師、長老、觀主。”

這道童聲音清亮，儀態端正，他說道：

“清河縣周縣令進了山門，說要見觀主。”

含靈皺了皺眉，和玄鵠對視一眼，又看向恭敬站立于一側的胡光孝，問道：

“這位縣尊大人平素時常來本觀？”

“據老朽所知，倒也沒有。”胡光孝搖了搖頭，說道：

“也就每年開春時來敬柱香，偶爾會遣人來觀里求個符什么的，便是去歲觀主……哦，韓士元開壇修醮，也未見他來啊。”

“那便奇了，他此時來作甚？”含靈目光一寒，看向那道童，““他領了多少人來？”

“也就是六七人，都是騎馬來的，似乎皆面帶憂思，間或有倉惶之色。”

“哦？”見這道童口齒清晰，言語不凡，竟還頗有些眼力，含靈略感詫異，便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這娃兒不過總角之年，卻已有了些許風骨，確異于尋常孩童。

“你叫何名？”含靈看向道童雙目，后者忙垂下頭。

“弟……弟子俗家姓明，單名一個月字，還未獲賜道號。”

“明月……好名字。”

含靈微微一笑，便不再理會他，朝玄鵠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會意抱拳離去。

身為暗閣長老，他現下雖以黑巾遮面，但仍不便和外人接觸。

含靈看向薛寶玉、胡光孝，說道：

“二位先去會會這位父母大人，看他有何事。”

接著，她指了指明月，“帶他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