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

明月見含靈吐血倒地，忙沖進法陣之中，此時，天空中的雷云瞬間消散。

“果然還是不成啊。”

含靈抹去嘴角血漬，抬頭看了看天，嘆道：

“那六個廢物指望不上了，我自己又受雷法反噬，山門前那座九天應雷陣怕是……”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

明月不解道：

“仙師慧根深種，天資卓絕，這些日子您習練七煞絕魂心咒、紫青馭劍術都草草一覽便可洞明要義，為何這九天應元化雷神咒卻會反噬？”

含靈淺淺一笑：

“天生萬物各擅其長，哪有萬法皆通之人，這雷法……呵呵，大抵和我相沖吧。”

其實，她心中清楚并非雷法和自己相沖，而是紫府之中藏有歐冶采蓮這只兇煞，周身已是陰氣繚繞，而雷法至陽至剛，蘊含天地赫赫之氣，哪里是陰邪之體能召來的！

含靈心中暗暗叫苦：

歐冶采蓮入紫府后，自己是得到了幾分好處，可這兇煞聽調不聽宣，并不能時時為己所用，現下，又因其導致雷法等一應陽罡正法皆不可用，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若要將采蓮煉魂滅殺，含靈又不愿，這違背當初約定不說，還有些可惜。

“唉。”

她又嘆了口氣，只能期待能盡快獲得駕馭這兇煞之法，否則當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

“仙師，為何提及山門前那座九天應雷陣？”

明月將含靈緩緩扶起，面露不解，“莫非，占星臺上這法陣能感應那宗門大陣？”

含靈舉目遠眺，此臺位于紫峰高處，正好能將整座紫青觀盡收眼底，她望著遠處山門前那一片嶙峋石陣，說道：

“按紫青觀宗門陣法密錄所載，占星臺之陣乃宗門大陣的陣樞，于此處施展化雷神咒，雷霆卻不會原處落下，而是會落在山門大陣之中，且威力強十倍不止。”

“原來如此……”

明月聞言若有所思，目光也望向遠處的宗門大陣，仿佛若有所思。

含靈頹然搖搖頭，又按了按肩頭箭傷之處，轉身朝陣外走去。

“仙師！”

明月突然叫住了她，臉上浮現一抹剛毅之色。

“嗯？”含靈止了步。

明月指著山下遠處，動了動嘴巴，卻沒有聲音。

“你慣常伶牙俐齒，今兒怎么吞吞吐吐的？”含靈轉身看向明月，笑道。

明月突然朝含靈跪下，“嘭”額頭重重觸地，磕了個頭。

含靈吃了一驚，“你這是為何，起來說話。”

“仙師，我扯謊了！”

明月抬起頭，看向含靈，眼中滾動著淚水，臉上浮現決絕之色。

“我……我明面上雖是外門弟子，和亡母相依為命寄居在下院，可……可我的爹是韓士元大弟子玄清！”

含靈聞言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記起“玄清”是何人，可不正是自己現下這副身體的師父嘛！

全殲紫青觀內門弟子那一夜，站在歸霞子身旁，首先開口呵斥自己的那名中年道人，正是玄清，他那晚都沒活過第一輪齊射，便被射成了刺猬。

“這么說……”

含靈盯著明月，瞇起了眼睛，淡淡道：“本座和你有殺父之仇？”

“那畜生一般的爹，殺得好！”

明月大吼了一聲，旋即額頭碰地，又重重磕了個頭，再抬起臉時，已是淚流滿面。

“玄清狗賊和我娘本是同鄉，他花言巧語騙了我娘身子，卻又不許娘伸張，害得我娘受盡白眼生了我，以致我從小便是人們口中的野崽子！”

他抹了把眼淚，目光漸漸變得狠厲，恨恨道：

“沒想到的是，我六歲那年，他發現我和娘血脈異于常人，他……他竟將我們獻給韓士元做爐鼎！天可憐見，娘為他擔了罵名、守了一輩子名節，更為他生了兒子，而我是他的親生骨肉，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可仙師啊，您見過這樣豬狗不如的爹嗎？”

含靈看著恨得五官扭曲的明月，皺眉道：

“你為何現下和我說這些？”

明月卻沒有回答這個疑問，接著道：

“我和娘做了兩年爐鼎，每隔七日便被韓士元那老混蛋凌辱、下蠱、放血，最后，娘受不住這沒有天日的日子，用刀割腕自盡，死前……她拉著我的……我的手……”

說到此處，明月緩緩伸出雙手，已是泣不成聲：

“她……她說，兒啊，你要活下去！帶……帶著她那份兒，活……活下去……嗚嗚嗚……”

他穩了穩心神，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

“從那以后，我便逆來順受，處處順著韓士元、玄清之意，只為有朝一日殺他們為娘親、為我自己報仇！”

含靈輕輕一嘆，有些不信：

“照你說，你當了多年爐鼎，每每被下蠱放血，卻能一直活著？”

“這便是我和娘血脈奇異之處，我們母子皆百毒不侵！”

此時，他面露慘笑，“沒想到這天賜之禮，竟給我們帶了如此慘禍！后來，韓士元見我聰慧聽話，又總也死不了，于是在將我當爐鼎之余，也會偶爾教我些紫青觀的術法。”

含靈聞言心下一動，卻沒有說話，繼續聽著。

“再后來，他慢慢對我放了心，在指點內門弟子秘法時，也不避諱我在場，因此，天長日久，紫青觀的雷法我也學了大半！”

“所以……”

含靈看著明月，幽幽道：

“這九天應元化雷神咒，你也會？”

明月點了點頭，又重重磕了個頭，“愿為仙師分憂，運轉宗門大陣！”

出乎預料，含靈沒有喜出望外，也沒有即刻答應，反而抬頭看著天，久久不語。

明月趴在地上，以余光窺探含靈，心中“噗通噗通”直跳。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站這么遠，我都能聽到了。”

含靈重新看向明月，似笑非笑，緩緩道：

“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何現下和我說這些？分憂？呵呵，若你所言不虛，我既是為你報了母仇之人，卻也是你殺父仇人，我要如何信你？”

說罷，她目光變得犀利，沉聲道：

“我知你早慧，莫要裝瘋賣傻，說實話，否則，我不會再給自己留一個禍害！”

明月咬了咬牙，猛然抬起頭，迎上含靈目光，大聲道：

“我要有朝一日執掌紫青觀！更望有修成大道的一天！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要獲得仙師的信任，若要獲得信任，首先便是……有用！”

“噗呲！”

含靈捂嘴輕笑，緩緩道：

“好個聰慧的娃兒，時機選得真妙，知道大敵當前，而我又無人可用，便不惜自暴身份，搏一個翻身機會！以悲苦掩己之不誠，以雷法彰己之緊要，明月啊明月，好多年了，好多年沒人能讓我如此刮目相看了。”

明月垂下頭，身子微微顫抖，這次是因為恐懼，難道自己猜錯了她的心思？

“起來！”

含靈指著法陣中央，淡淡道：

“九天應元化雷神咒，做給我看！”

明月頓時心頭狂喜：自己總算……大抵還是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