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間也臨近宵禁，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鑼響，負責報時的更夫開始走上街頭。

“熄火閂門，防火防盜！”

馬良剛點著油燈書繪制完明日需要用到的幾份圖紙，就聽到了這熟悉的打更聲。

眼下還不到晚上九點，放在前世，正在像他這樣的社畜最活躍的時候，但在如今這個時代卻已經到了入睡的時間。

心中稍作感懷，馬良便準備吹熄燈火，安然入睡。

突然，大門外卻是突然傳來車馬響聲，聽上去像是滿載重物。

“院中有人在嗎？”

馬謖？

對于自己看著長大的親弟弟，馬良對他的聲音自然是再熟悉不過，當即便認了出來。

不過按照馬良原本預估，安昌縣郵驛送信抵達，再加上襄陽到新野的路途來看，馬謖應當會在明后到達，卻沒想到只比自己晚了半日。

提燈移開門閂，只見馬謖坐在馬車上，神情憔悴，嘴唇干裂，明顯是趕了整整一個白天方才抵達，馬良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而馬謖一見到馬良，便立刻飛奔下車，給了兄長一個熊抱。

馬良自然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己只是臨時起意去向孫乾討教，卻不想卷入了如此陰謀之中。而在馬謖的視角當中，兄長臨時出去一趟，便是一整日都沒在回來，也沒有任何音訊，心中自然難免焦急。

“兄長究竟發生何事了？為何信中只說讓我盡快赴任？”

由于擔心信中內容泄露，進而威脅到馬謖的安危，馬良信中并沒有講述緣由，只是催促他盡快赴任。

幸好，蔡瑁雖然在荊州勢大，但卻遠沒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謀劃告破，也只能暫時偃旗息鼓，這副等待下次發難的機會。

“你且進來，我與你細說。不過此事機密，切勿與外人言講。”

見馬謖如此疲憊，馬良便自己登上馬車，將馬車趕進院中。

天色太晚，馬車也只能暫時停放在院中，車上雜物只能等待明日再行安置。

奔行了幾乎一整天，原本還算健壯的馬匹都是瀕臨極限，就連馬良扔給他的菜葉都只是簡單啃了兩口，隨后便臥倒昏睡過去。

收拾完這一切，馬良正準備向馬謖解釋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卻突然聽到馬謖的肚子發出一聲抑揚頓挫的長鳴。

馬良方才明白馬謖這一路竟是餓著肚子來的。

“幼常先喝兩口茶水，我去為你弄些吃的來。”

天色太晚，自然是一切從簡。

不多時，一份冒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便端到了馬謖面前。

餓了一天的馬謖自然也是毫不客氣，當即風卷殘云般吞咽下肚。

馬謖雖然非常迫切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他畢竟勞累了一天，肚中饑渴剛以解決，困乏之感便不由分說的涌了上來，上下眼皮已經有些不聽使喚。

見此情景，馬良自然督促他去自己屋中入睡，自己則在中堂打地鋪將就一下。

翌日天明，馬謖很是罕見的睡過了頭，看來昨日的確是太過勞累。

甚至直到馬良搬卸安置好馬車上帶來的行李，馬謖都仍處在夢鄉之中。

“算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馬良重新將房門關上，預留好菜飯和字條后，出門前往了自己將作掾的小院。

馬良到達之后沒多久，四名下屬也都依次到達。

雖然已經有眾多發明創造被馬良排上了日程，但他卻也明白腳踏實地的道理，眼下自己資歷太淺，即便是這四名下屬都未必真心認可自己，唯有先將這批防蛀竹紙造好，做出成績，方才有資格考慮其他。

挪走壓在水缸上的重物，馬良繼續推進造紙流程。

造紙，本質上就是破壞植物原本的纖維排列，使纖維帚化，形成常說的紙漿，再對紙漿進一步加工最終制成紙的過程。

而竹子雖是草本植物，堅韌程度卻是堪比硬木，若是想要光憑浸泡破壞纖維，動輒都要百天起步。

馬良自然沒有這么多時間等待，不過好在這個過程可以通過人為捶打的方式大大加快這一過程。

馬良隨手抽出幾根竹截，放在院中青石上開始用木棒捶打，待到散如竹席寬窄，又放回水缸中浸泡。

“今日你們便像我這樣，依次將水缸中浸泡的竹子敲散之后，再放回水缸中浸泡。”

為了確保幾人能夠把握要領，馬良更是手把手指教了一番，確定沒什么問題后方才放下心來。

走進屋中，馬良從袖中掏出昨晚繪制的圖紙，確認無誤之后又另外描摹副本，以防萬一。

馬良自信自己所制的防蛀竹紙能堪大用，日后必然需要大規模制造，若是全像現在這樣采用人工捶打，不僅效率低下，而且也太過耗費人力，產能也始終有限。

為此，馬良方才以后世的水車為原型，設計出這些翻車圖紙。

只要找一批木匠嚴格按照圖紙，造出翻車架在水流之上，便能利用水力錘打，極大提高造紙效率。

眼下，自己屬下就有具備這樣技藝的木匠，后續的落實無疑變得輕松了許多。

此刻院中，谷吉神情郁悶的從水缸中抽出一根竹截，臉上寫滿了厭煩。

昨日冒著晌午的大太陽砍伐這些沒什么用的竹子，他心中就極不情愿。沒想到今天又要更辛苦的敲散這些竹子，這讓他的心中更為抗拒。

尤其看著昨天辛苦劈砍修剪過的竹子，在水缸中泡了整整一夜，卻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也讓谷吉更加確信自己心中的判斷。

“哼！如此大費周章，果然只是為了折騰我們這些下屬而已！”

心中氣憤的同時，谷吉也是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一旁正樂呵呵不停捶打的兒子谷平。

“你這個混小子，忘了昨天老子是怎么交待你的了？”

“爹，這哪算折騰人啊？你看這竹子泡了一晚上，敲起來可容易了，都能用來編掃帚了。”

低聲回應的同時，谷平還不忘有意向老爹演示一番，輕輕敲打幾下，幾根竹截便像開花一般四散開來。

“你個……”谷吉正準備好好教訓兒子一番，余光卻是注意到馬良走了出來，只好用力剜了谷平一眼，沒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