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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說話不算數！我才不聽你的！而且，我現在已經是筑基末期了，隨時有可能結嬰，才沒有你說的那么不中用！憑什么就許你下山歷練，我就得乖乖呆在山上？我偏不！”小姑娘年紀不大，氣性倒是不小，叉著腰，嘟著嘴，說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又快又清脆。

“珞瑤！就是因為你馬上要結嬰了，正是要閉關修行，準備對抗心魔的時候，現在你貿然下山，萬一心魔來襲了怎么辦？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成功結嬰，山下情況這么復雜，你怎么穩定境界？若是期間被人打擾，就不是修為倒退那么簡單的了，說不定還會丹碎人亡！”皓凖話雖然說得狠了點，但字里行間都表現著他對這個小師妹的切切關心。

見皓凖板起臉開始教訓人，珞瑤反而笑了：“心魔什么的我才不怕呢！師父不是說了么，我是罕見的心思純凈之人，不怕心魔來襲。至于穩定境界……不是有師兄你在嘛！有師兄你給我護法，誰敢打擾我穩定境界？”

小姑娘本就長得水靈靈的，很討人喜歡，再配上她這可愛的小表情，任誰見了，也對她說不出個“不”字來。

皓凖被她這一番連消帶打的話說得沒了脾氣，緊繃著的臉明顯松動了一些，嚴肅的臉上泄露出一絲的無力。很顯然，對于這個天真可愛，偏偏又有些乖張的小師妹，皓凖是很沒有辦法的。

“咦，這些人是誰？”珞瑤終于注意到了陶紫等人。

“在下等人受到鬼修攻擊，幸得道長搭救，才僥幸撿回性命。”楊松柏客客氣氣地道。一旁的陶紫看著他那張與白斂秋毫無二致的臉，心中很是感嘆。如果換做是白斂秋，大概他只會冷淡地頷首致謝吧，不過話說回來，白斂秋又怎么可能會被他人所救呢，他是那么厲害的神。

一直以來，楊松柏在陶紫的眼中，時常會與白斂秋重合，而奇怪的是，明明知道二者之間有多大的不同，她卻還是忍不住把兩人放在一起去比較。盡管陶紫自己也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她知道，一定不僅僅是因為二人一模一樣的臉。

“你們沒事吧！我師兄很厲害的對不對！”珞瑤友善地沖陶紫等人笑了笑。在視線掃過顧云遲的時候，她的表情突然一頓：“這個人的傷口怎么這么深！”說著，她湊上前去細瞧了一下，有些嚴肅地道：“這傷口……不對勁啊……”

話還未說完，便被皓凖打斷：“他是被鬼器所傷，傷口難免奇特一些。我已經給了他生肌止血的藥，接下來，只能靠他自己修養了。你們先帶他回去客棧休息吧。”皓凖轉向楊松柏。

“在下等先行告辭，二位道長，后會有期。”楊松柏客客氣氣地拱了拱手，便抱起裝作還有些暈暈乎乎的懷殤，和茯苓一道往巷子外面走去。陶紫扶起顧云遲，回頭看了看皓凖和珞瑤，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默默扶著顧云遲往巷子外走去。

那柄噬骨幡還斜插在地上。

“師兄，你接下來要去哪里？咦，這是什么東西！”“別動！”“兇什么嘛，不就是桿銀槍！”“不要亂動，這是一柄鬼器，來歷不明，非常危險。我先把它收進納川壺里，等回到穹蒼之后，聽師父的吩咐處理……”

陶紫和顧云遲越走越遠，皓凖和珞瑤的對話漸漸聽不清了。

“阿遲……那支噬骨幡……就這么交給那個人了？噬骨幡不是有魅惑人心的本事么，萬一那人禁不住誘惑，把自己獻祭了……”陶紫輕聲道，表情有些糾結。

“放心吧”，顧云遲淡淡一笑：“那人看上去，并非心智不堅之人，而且從他目前的修為來看，假以時日，必能沖擊大乘，飛升仙界。或許，把噬骨幡交給他，反而是不錯的選擇，總好過讓那鬼器一直流落人界，貽害無窮。”

陶紫想了想，點點頭：“阿遲說的有道理。只是，那人未免太不客氣了一些，剛才他那話說得太過分了，也就是阿遲你脾氣好，不與他計較。哪有人一張嘴就說別人是死人的！真是晦氣！”

顧云遲寵溺地笑笑：“他不過是實話實說，很多時候，刺耳的實話，勝過順耳的假話千倍。”

陶紫聽了，重重嘆了口氣：“唉，真不明白，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多麻煩啊！為什么大家都不能坦承一些呢。”

“許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顧云遲淡淡道，復又笑了起來：“瞧你，剛才還在說皓凖道長說話太直接，現在又感嘆起別人說話遮遮掩掩，虛虛實實。你呀……”

顧云遲習慣性的想伸手揉揉陶紫的發頂，卻牽動了右肩上露骨的傷口。

“嘶”，這聲痛叫來自于陶紫。眼見著顧云遲扯到了傷口卻沒有太大的反應，陶紫自己忍不住替他疼起來了。

“到底是你受傷了還是我受傷了？”顧云遲笑了笑，“放心吧，我沒事。”

對于顧云遲的粉飾太平，陶紫已經無力再說什么了。他總是這樣，為了不讓自己擔心，什么都一個人背負。

我一定要好好照顧阿遲，把他欠他自己的那一份，一并補回來。陶紫暗暗下了決心。還有，阿遲魂魄離體的舊疾……一定要想辦法。一定。

二人回到客棧時，懷殤和茯苓早已經恢復了精神。在幫顧云遲包扎好傷口之后，眾人再次圍桌坐下。一晚的激戰，讓大家都毫無睡意。

“那兩個人，似乎是穹蒼派的弟子。”茯苓扶著下巴道。“我常年在人界行走，對那些修仙門派多少有些了解。那個穹蒼派……算是個不錯的門派，說起來，我和他們掌教長老還有幾分交情。松柏，你手上的那個天光盾，就是他們派中的煉器師做出來的，雖然比起仙氣到底差了些，但在人界，算是不錯的東西了。”

“茯苓你認識他們掌教！”陶紫驚訝道。“你怎么認識人家的啊，不會是自曝了身份吧！”

“怎么可能！”茯苓回給她一個白眼。“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笨啊！我在人界混的時候，都是會批馬甲的。我把自己的修為隱藏起來了一部分，所以在他們看來，我就是個修為不錯的散修。那個穹蒼派的掌教長老特意請了我做他們穹蒼派的客座長老來著！”

“你居然！”陶紫心里真是羨慕嫉妒恨，憑什么這幾百年來，她就要在靈山上百無聊賴，而茯苓卻在人界混得風生水起，連客座長老的名頭都有了！而且最最郁悶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偷偷從山上溜下來，居然還被天后給惦記上了！小命垂危！

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我以前，還動過靠自己的關系，把松柏送進穹蒼派修仙的念頭，不過松柏一直不肯修仙，我也不想勉強他，這事兒就擱置了。誒，說起來，我都有好幾十年沒回穹蒼派了，剛才的兩個孩子明顯是近幾十年內新晉的弟子，完全不認識我來著。

從他們二人的資質來看，不出數十年，穹蒼派或許會再多出幾位沖擊大乘的修士。呵，我的眼光果然不錯，連客座的門派都這么有發展前途。”

茯苓這邊顯然開始沾沾自喜了，陶紫不愿理她，轉向楊松柏問道：“楊，呃，松柏啊，你為什么不愿意修仙呢？”話一出口，她就想起自己以前，也曾問過顧云遲為什么做妖不做神仙。

楊松柏沒有料到陶紫會有此一問，怔了怔，道：“我只是參不透為何要修仙，為了比凡人更長的壽命？為了可以翻云覆雨的法術？如果連為什么這么做都想不明白，又何必要這么做呢。”

楊松柏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的確很富深意，眾人聽后，沉默之余，心中也很是敬佩。一個凡人能有如此的境界，實屬不易。反觀那些所謂的得道修士，他們又在想什么呢。

“相信，總有一日，楊兄心中的困惑可以得到滿意的解答。”顧云遲笑著道。只是，很多時候，人們終其一生追尋的答案，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一個諷刺的笑話。這一句，顧云遲沒有說出來。

“云遲……你的傷……”從進門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懷殤，突然開口，卻有些吞吞吐吐，很不像他自己。

懷殤這是在表示感謝，只不過，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真的謝過誰，所以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何況，他要謝的，是他一直有些看不慣，有些羨慕嫉妒的顧云遲。

被他救下，還連累他受了這么重的傷，懷殤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在他的心里，究竟感謝的成分多一些，自責的成分多一些，還是自卑的成分多一些，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一點，他更加堅定了要讓自己變強的決心。

總有一天，擋在前面的那個人，會是我。懷殤暗暗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