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的楚春生渾身鮮血淋漓，猙獰恐怖。

當然，這些都是黃秉坤的血。

他面無表情地關了上門，恰到好處的擋住了那濃烈的血腥氣。

然后找來一個鐵桶，將渾身上下的衣物脫了個干干凈凈，全部扔進了桶中。

輕車熟路地點起了火。

火光映照在楚春生那斑駁的臉上，如地獄修羅，犬牙交錯。

此時的郝林還在關押俞沁的審訊室中，正按照楚春生的安排，在給俞沁繼續做“筆錄”。

自然是沒能看到這瘆人的一幕。

楚春生赤身走進一間好似廁所的屋子，拿起地上的水管，簡單的給自己沖了個一個澡。

再穿上提前準備好的干凈衣服，這才重新回到了俞沁和郝林所在的房間。

這一次，楚春生沒有再戴頭套。

所以原本已經情緒穩定的俞沁，只是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便趕緊低下了頭，整個人都止不住地發抖。

“問得怎么樣了？”

楚春生同樣沒有再使用變聲器，而是就這么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郝林也是一愣，揚了揚手里的筆記本，隨后道：“這上面的問題她基本上都交代了，不過還有些細節我還在確認。”

楚春生朝郝林招了招手，帶他走出了審訊室。

在門外，楚春生簡單翻看了一下郝林記錄的東西，上面羅列的問題，都是楚春生提前準備好的。

總的來說，俞沁還算老實，并沒有因為楚春生的中途離開而偷奸耍滑。

該說的，不該說的，但凡是被問到的，都交代了。

楚春生點點頭，表示滿意。

然后領著郝林往外走。

鐵桶中還燃燒著熊熊火光，郝林自然也發現楚春生換了身衣服，刺鼻的焦糊味讓一門之隔的血氣變得微不足道。

兩人沿著樓梯往上，光線逐漸變亮，露出了一間無比開闊的客廳。

原來剛才他們竟是在一座別墅的地下室中！

不過看起來這座別墅應該很久沒人住了，所有的家具都用防塵布仔細包裹著，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清晰地留著兩排嶄新的腳印，以及數道拖拽的痕跡。

自然便是楚春生和郝林把黃秉坤、俞沁帶過來時所留下的。

房子的主人楚春生當然認識，所以能知道對方的大門密碼。

他同樣知道，對方很早的時候就出國定居了，只是手中幾套房產始終不曾處理。

前世的楚春生，是在當上虎賁組組長之后，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與房主相識的，對方出手豪闊，當知道楚春生的真實身份之后，便把這里讓給楚春生當做虎賁小組的一個據點了。

而今天，楚春生將此處提前啟用。

卻是有些唏噓，曾幾何時這里的喧囂與激昂，再度重回了荒寂。

郝林跟著楚春生來到別墅外的花園中，有些好奇地問道：“不繼續審了嗎？”

楚春生搖搖頭，輕吸了一口室外的新鮮空氣，隨即點燃一根煙，對郝林夸贊道：“我之前還有些猶豫，畢竟你沒有經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不知道會不會被嚇尿褲子，現在看來，你倒是很出乎我的預料啊。”

郝林看著身邊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同桌兄弟，一時間好像有太多的話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最后只化作一聲輕嘆：“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楚春生第二次搖了頭：“不是我們，是你，你的任務暫時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回去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學校，不讓你奶奶失望。”

“當然。”楚春生又道：“林旺達那邊，還是會繼續跟你接洽的，但不管是拍視頻還是直播，都不會占用你太多的學習時間，你得分清主次。”

郝林目色微怔，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本以為，當楚春生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自己應該感到一種解脫，但沒有。

反而多了一絲迷茫。

“所以，春生你現在做的事，就是抓間諜？”

“算是吧。”

郝林不死心，又追問道：“可是這些……不應該是安全局的人去做嗎？你還是個學生……再說，再說私下以個人的名義來做這件事，合法嗎？”

楚春生伸手拍了拍郝林的肩膀，笑著道：“不用擔心我，之前來咱們學校演講的那位許緩緩老師，是我朋友。”

這當然勉強能算句真話。

只不過時間順序有些問題。

目的也是為了誤導郝林。

果然，郝林聽到這話，明顯稍稍松了口氣。

“那你之后就真的不來上學了？也不高考了？”

“我有我自己的路。”

楚春生吸了一口煙，再緩緩吐出，將他的面部表情遮了個恰到好處。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

猶豫再三，郝林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而楚春生的回答則言簡意賅。

“暫時不會了，不過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頓了頓，他又笑著補充道：“你可是保證過，會對我保持絕對的信任和忠誠的，當未來你成了大網紅，而我又恰好需要用到你的時候，可不會心慈手軟。”

對于剛剛在審訊室內見識了楚春生殘忍手段的郝林來說。

這話聽起來其實還挺瘆人的。

但他還是笑了：“那話怎么說的來著？人生就是不斷的告別？”

楚春生糾正道：“應該說，每一次告別，都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兩個少年相視一笑，仿佛一個無比平常的早晨，在課間因為某一個破梗玩笑而開懷。

郝林走了。

而楚春生則回到了那幽暗的地下室。

他還需要善后。

黃秉坤的尸體需要好生掩埋。

至于俞沁……

當楚春生再次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后者正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你殺了黃秉坤，對嗎？”

楚春生沒有回答。

“現在你要來殺我了，對嗎？”

楚春生突然來了些興趣，反問道：“何以見得？”

“因為你沒有再隱藏自己的相貌和聲音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楚春生搖搖頭：“我是說，你憑什么認為我殺了黃秉坤？”

而俞沁則給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答案。

“因為我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了。”

楚春生猛地愣住了。

然后他很快反應過來：“你在唬我？”

俞沁則收起了那一臉的可憐巴巴，認真地對他說道：“不，我是在向您展示我的價值。”

“什么價值？”

“我的超能力。”

“順風耳？”

“不，是我的美貌和演技，您必須承認，剛才哪怕是那么荒誕的理由，您也差點兒信了。”

不得不承認，俞沁真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于是楚春生的興趣更濃了。

他稍微往后退了半步，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身材傲人的姑娘。

如果按照安全局的規章制度來說的話，咱們無論是偵察還是情報，在原則上，其實有三種手段是不準動用的。

不搞暗殺。

不搞美人計。

不搞內部偵察。

其他人楚春生不知道，但至少前世的他，作為虎賁組組長，其手下人才濟濟，無不是諜報界精英中的精英，但里面一只燕子也沒有。

而現在，卻有一只非常聰明的燕子，對他表達了投誠的意向。

他略加思索了一下，隨后道：“現在或許有些晚了，你的上級應該已經意識到你出了意外。”

俞沁并未就此放棄，而是應對自如道：“我有自信可以騙過他們。”

“無憑無證。”

“您可以把這個視作對我的考核。”

“放虎歸山，從來都不是我的作風。”

曾經的黃秉坤就說過，楚春生所奉行的，是斬草除根，永絕后患的敵后政策。

但此時俞沁卻給了他一個很恰當的理由。

“在您的眼中，我應該算不上虎吧？最多……是一只小貓。”

楚春生突然感覺自己有些欣賞她了。

所以他重新翻開了手里的筆記本，仔細看了看俞沁被策反的過程。

據俞沁所說，她是在出國留學期間，被人盯上，從而一步步將她拖入深淵的。

原本以俞沁的家庭背景，是沒有什么被策反的價值的。

但她的長相，卻在此時成了災禍之源。

俞沁被策反的過程非常殘酷。

美貌變成了詛咒。

俞沁從頭到尾都不是自愿的。

卻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

優柔寡斷，從來不是一名優秀情報官的性格特征。

所以只在十秒鐘之后，楚春生便上前，解開了俞沁身上的束縛。

卻并沒有放她離開。

而是領著她來到了隔壁那間屋子。

黃秉坤的尸體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角落處，滿地的血污觸目驚心。

而就在一天之前，俞沁還與他溫存過。

雖然先前內心已經有了猜測，但當她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不禁身子有些發軟。

楚春生嗅著空氣中急速發酵的腥氣，緩步來到之前自己坐過的那把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支香煙點上。

“我給你一個機會，在我這支煙抽完前，你可以盡情施展你的超能力，但前提是不能觸碰到我，如果能讓我抬頭，你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