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白天，乍浦要塞守備陣地連續兩次打電話報告發現日軍偵察機低空飛過，經過李國魁的一再詢問，觀察哨兵終于回憶起這次來偵察的日軍飛機與往常一周來個一兩次的偵察飛機不同，其腳下好像踩了兩個浮筒。

李國魁心下立刻了然，這是日本海軍第三航空戰隊的94式水偵，這種飛機比94式陸偵多了兩個醒目的浮舟，非常好辨認。

看來日軍艦隊已經到達離海岸不足一百公里的地方！之所以沒有進一步駛近，有可能是擔心被中國方面出海打魚的漁民看到。

那么，可以推測，不，可以斷定，日本人即將在36小時之內發起登陸作戰了！

總體來說，杭州灣確實是不適合日本進行大規模機械化登陸的。

但是李國魁非常清楚，日本人將要實施的，并不是諾曼底登陸那種以奪占重點港口，輸送上百萬部隊為最終目標的戰略登陸。

杭州灣登陸反而更像是仁川登陸這種以迂回包抄中國軍隊后路為主要目的的戰役性質登陸！

所以，日軍并沒有打算把第十軍配屬的重武器和機械化裝備在杭州灣全部送上岸。

以日本人的雞賊個性，他們的登陸計劃本質上還是試探冒險性質的，各師團以精銳輕步兵為前鋒攜帶三到五天的給養，涉水上岸后側擊中國軍隊的腹背。如果登陸戰遭遇到中國軍隊的激烈抵抗，他們才會考慮投入到更多資源。

所以李國魁的想法就是：小日本既然喜歡添油，那我就讓你添油好了，我也不暴露全部的實力，你忝多少我吃多少，總之就是用手頭的人員利用反登陸作戰的地利好好給你們日本鬼子放放血。

要徹底實現日軍添多少我們吃多少的話，兵力依然嚴重不夠。這是李國魁兩天兩夜幾乎沒有合眼帶著人馬不停奔波巡查時的最大感觸。

在乍浦到拓林漫長的海岸線上，李國魁第一次發現有太多淺灘可供日本的步兵跋涉上岸。

甚至在有人帶路的情況下，日本人完全可以事先派出數個小隊，乘坐大發艇在一些非常隱蔽，人跡罕至的天然港口登陸。這些小隊一旦登陸后，就可以隱入半人多高的蘆葦叢中，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關鍵地方出現，襲擊海岸守軍的后勤重要節點或者斬斷前線與增援部隊的聯系。

可是第一線只放少量的兵力是已經想定的戰術，這是避免遭受日軍海軍方面的直瞄打擊。

9個連監視防守幾十公里寬的海面已經是187旅能擺出的最優迎敵陣型，超出這個數量的話，搭建陣地的材料，各陣地之間的通信工具，一線陣地的火力配置，各團各營掌握的有力反擊部隊，都無法滿足李國魁心目中的最低要求。

如果低于這個數量，那么干脆就不要防守，讓日本人大搖大擺上岸好了，反正總能找到大片人盯不到的灘頭。

只能希望日本人頭鐵，登陸時盡可能的直接撞到中國軍隊陣地跟前了。

這樣63師這種二流部隊還能依托陣地打一打，如果按照原來歷史在行進中倉促接戰的話，結果已經明擺著的，他們根本撐不了三四個小時。

其他方面的支援還是指望不上，盡管187旅在接防時接連遞交了很多發現日本方面異動的報告，只不過全部石沉大海。

至于63師本身，師長陳光中依然不知去向，副師長李仲任只知道喝酒哀嘆。師參謀長李谷愚現在負擔起了上下聯絡的重任。

188旅的陳渠珍陽奉陰違，并沒有絲毫打算和187旅并肩作戰的跡象，189旅空額極多，戰斗力孱弱，李谷愚干脆狠狠心命令他們把少量的重機槍，迫擊炮等武器統一交給187旅，只作為輜重兵和補充兵使用。

海防防線千瘡百孔。

那么接下來的關鍵還是要看自己手里的這支精銳機動力量，能不能以雷霆之勢消滅從縫隙里溜進來的日本小隊。

陶錚等人的表現，這兩天倒是經常讓李國魁收獲意外的驚喜。

陶錚呼啦一下拉出兩三百人，一百條長短槍的隊伍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本來以為這群烏合之眾最多就是以壯聲勢，關鍵時刻拉到陣地上填線或者是打起來以后維護戰時秩序估計都夠嗆。沒想到的是，陶錚帶著這些人一聲不吭連著做了幾件漂亮的實事！

最令李國魁喜出望外的是，陶錚和程蔚光把本來一潭死水的國民黨基層組織在短短兩三天之內就徹底盤活。

反諜，聚齊丁壯，清理公家物資，整頓地方警備力量，基本情報搜集，在青幫弟子們的主持下，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就連李伯蛟都覺得在這個地方駐扎了兩個月，本來是兩眼一抹黑，周邊情況什么都不知道，現在卻彷佛四下里都有了耳目，一下亮堂了起來。

程蔚光找到的那支別動隊，更是厲害。不僅據說可以上陣的人數超過300人，而且是配了100條長槍，3挺輕機槍的，考慮到他們對地形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當一個連隊的戰斗力計算。

李國魁心中詫異，私下里悄悄問過陶錚和程蔚光，這才知道原來陶程二人當年都是國民黨基層黨員，非常擁護孫先生扶助工農的那一套政策。

當年陶錚在這一帶利用自己的宗族地位，維持了高效的基層運轉，減租減息，也做得極為得力。只可惜民國16年政變，蔣先生和汪先生把國民黨的基層精英分子狠狠殺了一遍，國黨干掉的自己人，比干掉的共產黨還要多幾倍。

那一次還好是顧竹軒先生同情革命，對這些被追捕的激進分子多加照護，從此陶錚等人也就在青幫內安頓隱蔽了下來，直到今天，到了日本人即將登陸的緊急關頭，陶程兩人才用驚人的速度和才干迅速恢復了國黨在這一帶的基層組織能力。

李國魁聽到這里，只剩下一句感慨：“把這樣的人才屠殺殆盡或者驅趕一空，國民黨變成這副德性，那就已經是一種必然了。”

也正是在別動隊武裝和各村公所的聯合絞殺排查下，日本人的間諜一夜之間彷佛就像在潮水退去后，仍然在海灘上裸泳一般，一下子全部暴露了出來！

金山衛周遭十幾名長期被日本人收買的中國籍坐探幾乎無一漏網，他們已經坦白，日本人那邊派了人，這兩天夜里就要帶領他們到灘頭行動，或者點燃火堆引導日軍搶灘，或者嘗試突襲某幾個村公所直接在后方接應日軍的滲透，其他登陸后的帶路工作，也早早就分派了下去。

日本人真的很高效，在第一批坐探被拔除后，又義無反顧的派出了第二批人。有從松江縣，奉賢縣趕來的，甚至還有從臨海，獨山那邊趕過來的，正如陶錚所說，所謂水至清則無魚，那是平時狀態，如果水龍王下令要開會，那各地的烏龜王八可就都按捺不住紛紛要過來露頭了。

于是，從二號晚間開始，陸續抓到了不少從外地調動過來的奸細。

令人遺憾的是，正牌日本人只抓到了三個，而且其中兩個已經在被追捕時果斷自殺了，只剩下一個頑抗了很久被手榴彈炸成重傷后才勉強被俘，可是無論陶錚他們用上什么手段，這個日本人就是抵死不開口。

本來想從他口中問出具體登陸時間和全部的接應聯絡方式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與此同時，陶錚特別提醒李國魁，這些抓到的其實還是小魚小蝦米，日軍這么大規模的行動，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有多個精銳諜報小組在陸地上接應，甚至很難說，日軍已經有小分隊提前涉水登岸潛伏下來了。

李國魁點頭很以為然，就在這個檔口，雷秉勝和李素真就來報告了。原來就在剛剛，特務連的人馬已經找到并消滅了一支日軍四人小分隊，繳獲了一張名為九井良的軍官證以及很多諜報工具。其實雷秉勝和李素真早就發覺了不對，李國魁帶著特務連四處看地形的時候，上車下車時似乎總有人在附近窺探。

雷秉勝腦子好使，和李素真商量過后，略微布置了一個換車記的陷阱就讓這四個鬼子徹底暴露了出來。連李國魁都還沒驚動，戰斗就已經順利解決，本來雷李兩人是想抓活的，不成想這些小鬼子當機立斷，發現被包圍后居然拉了手榴彈想和兄弟們同歸于盡，要不是雷秉勝手里兩口飛刀出神入化，搞不好特務連現在已經有了折損。

李素真也是真動了火氣，哪怕四個日本人中只有兩具全尸，他也摸出挎刀來把日本人的耳朵都割下來帶回來給李國魁看，說是等師長回來了方便領賞。

這種土匪行徑讓李國魁面色一陣發白，系統統計的殲敵數字久違的跳動起來，142：505。

無論如何，李國魁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現在一切準備的馬馬虎虎，就等日本人來送死了！

到了此時，也由他不得信與不信，李國魁心里默念著：“戚大帥保佑，當年戚家軍打倭寇小日本，打出了1：200的戰損比，我所求不多，這一次187旅這幾千人能滿打滿算換掉日本人幾千人命的話，那就真是戚大帥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