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蔚寧目光隨著漆盤上的剪子而動。

她倒是聽明白了，敢情這一屋子里的人連消息都沒打聽完全，只知道她與一窮舉子在長公主府上干那光天化日，不成體統之事。

卻不知后續發生的事。

不過按照小說原劇情，她們光知道前半部分也就夠了，畢竟她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當初確實是蠢的可以，哪怕被撞見了，她還在用盡話語去坐實自己愛那窮舉子愛到能投湖自盡，丟點名節算什么。

后來，在被長公主以沖撞圣體為緣由，打了二十大板送回到將軍府。

郁老夫人嫌她臟了郁家門楣，當即絞了頭發，又連夜送上靈安寺，找了個偏角的屋子將她關在里面兩年有余，最后原生精神崩潰，瘋瘋癲癲殺了守門的幾個婆子，跑下山去，卻在半路碰到饑荒流民作亂，落了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冰涼的剪子劃過耳后，帶出一條血痕，郁蔚寧眉頭微蹙，手腕卻靈巧地逃出了丫鬟婆子的桎梏，阻止了宋嬤嬤下一步動作。

“祖母。”

“祖母，這件事有誤會。，待孩兒查清了再罰她也不晚。”

與郁蔚寧同時開口的還有安靜站在一側的郁欽舒。

礙著郁欽舒在朝中也算是天子看重的臣子，趙氏也不敢把嫌棄之色露得太過完全，但嘴邊的話卻是諷刺得很。

“郁蔚寧與窮舉子行那般齷齪之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能有什么誤會。”

“那舉子姓甚名誰，是哪家府下的門生，家住何處，何日入的京。”郁欽舒面色微冷，看了一眼一反往常異常冷靜的郁蔚寧，而后目光穿過孔雀藍釉三足香爐升起的裊裊白煙，看向倚在老太太身后的郁伊晴，一字一句道，“又是何人將那窮舉子引薦給郁六的。”

趙氏當即回懟回去，完全忽略了一旁絞著手帕，有些坐立不安的郁伊晴：“何須引薦，鄉下來的民風開放不知廉恥，見到個舉子就迷昏了眼，自己倒貼上去，有何不可能。”

郁蔚寧冷笑，無視了耳側的剪子：“二伯母，我縱是鄉下來的也知道窮舉子和王爺，誰重些。”

“就算是不知道，從我與寧王訂下婚約后，您每每見我都壓下嫉妒故作恭喜的嘴臉我也能知道，寧王爺才是那個香餑餑。”

“您說是不是。”

趙氏氣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礙于往日的修養，一些臟話在嘴里滾了一圈，還是沒說出來。

柳姨娘倒是眼尖，留意到了郁伊晴的反常，面上滿是關切，話語卻是在轉個彎地扇風點火。

“夫人別氣壞了身子，不如就讓欽舒去查查，那人既然敢將窮舉子引薦給未來的寧王妃，說不定將來把我們二房這幾個沒心眼的姑娘給騙了怎么辦。”

說到沒心眼的時候還加了重音，生怕老夫人沒聽清。

一直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的郁老夫人終于發話：“何須問，郁六，你自己說，你和那窮舉子是何處認識的，又是何人介紹你認識的。”

郁蔚寧在眾人的眼光下，故作躲閃，懦懦道:“是伊晴姐姐。”

趙氏率先從震驚中脫離出來，名門閨秀的架子被扔了個徹底：“郁蔚寧，你別冤枉我晴兒，自己名聲不好就到處攀咬。”

“把郁蔚寧院子里的丫鬟都給我帶過來，我到時候要好好審問，何人敢打著我晴兒的名號亂嚼舌根子！”趙氏握著郁伊晴的手，頗有些為母則剛的姿態。

郁伊晴掙脫出她的手，在趙氏震驚的目光中，緩緩走至廳中，跪在郁蔚寧身側，瘦削的身姿孱弱如薄紙。

她重重嗑了個響頭，眼淚不值錢得嘩啦啦的流。

郁蔚寧將小說劇情都快能倒背如流了，自是知道今日這局就是這朵白蓮花精心給她設計的。

不過，讓她算無遺漏的是，這名為郁蔚寧的芯子已經換了個人。

沒了原小說中的白月光郁清舒，郁伊晴靠著才情，名動京城的路倒是更順了。

可郁蔚寧一朝尋回，郁府本就是靠著郁蔚寧的爹和兄長撐起來的，她那二叔，也就是郁伊晴的爹，在分家后，眼見將軍府有權勢了，又眼紅湊上來打秋風的軟弱親戚。

她自看不慣郁蔚寧僅憑著有個好爹和幾個好兄長，就將她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奪走了。

更遑論，眼見她都要抱上寧王這根粗大腿了，卻被郁蔚寧這土包子給半路劫了胡。

因此她自是使勁了手段下絆子。

并不定時向她發送白蓮花攻擊。

效果不強，對付她這個鄉下來的急性子剛剛好。

白蓮花泫然欲泣，急著用三分真七分假的事實，阻攔住想要調查的郁欽舒。

“祖母，都是孫女的錯，那舉子名邱文，是哥哥的好友，那日哥哥本是讓我替他送書的，可我在途中腹中絞痛，恰好碰上蔚寧妹妹，只好拜托蔚寧妹妹了，未曾想這就讓他倆相熟了。”

“我多次勸姐姐不要如此，可姐姐一顆心都掛在那舉子身上，還聲稱若是我告知他人，她就......”

郁伊晴全身顫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景象：“威脅我，要帶著我與她同死。”

“是孫女膽小，沒及時告知祖母，也沒能攔下蔚寧妹妹，才讓她釀成如此大錯。”

“祖母要罰就將孫女一起罰了吧。”郁伊晴道，“妹妹......現在都鬧這么大了，不如承認了......向祖母道個歉，再去宮里請個罪，圣上寬宏大量，想必是愿意為你......留一條活路的，說不定看在你一片癡心的份上，成全你與邱文。”

嘖嘖，真是替她著想。

聲聲好妹妹，卻句句都想插她兩刀。

原主若是還在，想必是沒有猶豫便直接認下這錯處了。

郁蔚寧當然是打死不認的，就算穿了個架空古言，那也是古代背景，男女大防可是要吃人的。

因此郁蔚寧纖細的睫毛下也不服輸的擠出一串晶瑩的淚珠。

她要走綠茶的路，讓綠茶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