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樹枝草木刮蹭在衣服上,發出聲音,這是一伙在夜晚的時候,一個個牽扯一個,翻山越嶺的隊伍。
領頭的人,獨自一人在隊伍前探路,小心翼翼的摸索著,檢查一地面的坑陷,凸起的樹根。
這是一個十三人的隊伍,其中有六個是老人,四男兩女,兩個小孩,剩下五個青壯,一女四男。
隊伍行的慢,青壯的男人或女人,攙扶著老人孩子行走,嘴里說著鼓勵的話語。
領頭人是方鳴,此時此刻正神經緊繃的探著路,身上汗水混著露水濕透了衣服,頭發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們在逃亡。
本來兩人一起南下,演變成現在這樣,也是說來話長。
那日,按方鳴心中所想,他和宋爺爺一路南下,遇匪能打則打,不能則躲,可是方鳴還是高估了這個真實的世界。
那就是,真正的世界,意味著,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也永遠別小看人心險惡,更別提什么無腦爽。
起初,方鳴牽著馬,宋爺爺馬上歇著,路上遇到一伙流民,人不多,六個,領頭是個女人,帶著小孩老人,禮貌交流幾句,拒絕和他們一起。
結果,這幫不要臉的,硬是跟在方鳴兩人身后,宋爺爺在馬上也不能坐久,馬上顛簸,走一段時間要下來走走,或者歇息。
這幫人也就沒辦法甩掉了,一直跟著,讓方鳴讓去殺?他做不到,任他如何學著冷血,也沒辦法殺一群手無寸鐵,不攻擊自己的人。
晾著吧,就這樣晾著吧,方鳴心想。
這幾天里,一但方鳴停下休息,那女人都想過來聊幾句,方鳴也不理她,只是守在宋爺爺身邊,看護東西,那人知趣便退去。
而才過幾天,女人隊伍里就有人餓昏過去,方鳴二人手里的糧夠吃個兩個星期,路上也要想辦法補充一下的,那女人過來借,方鳴本來一口回絕。
見她竟然伸手解衣,嚇得方鳴連忙轉身說借,隨即愧疚的找宋爺爺談。
“借吧,人何苦難為人呢,從我這分出去些,我少吃點沒事。”宋爺爺也是個心軟,內柔外剛的人,他可以正面剛匪徒,但也是見不得老實人吃虧。
這幾天觀察下來,這伙流民可以說是和我們秋毫不犯了,宋爺爺心里也接受了些。
再看看那女娃娃,人也不錯,樣子看不清楚,因為灰撲撲的,像故意弄的,但是那小孩,嗯。
還是得給方鳴找個合適的媳婦兒,他也大了,該成家了,找個寡婦怕不合適,至少,我想死前,見見我這孫子結婚成家。
也算,彌補,沒見過我那死去的兒子成家立業了。
宋爺爺在原地想著的時候,方鳴早已送好了冷的,然后掃一眼那些老弱婦孺,又看向那女人,淡淡的說:“只有這一次,別跟著了。”
女人的聲音很弱,似乎是餓久了,蚊子嗡一下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說話。
“你說什么?”
女人只是看著方鳴,眼睛直視方鳴。
“啞了?”
女人依舊沒反應,方鳴還想再說,那人便軟軟的倒地,方鳴都沒有來得及反應。
周圍的老弱婦孺呆呆的走過來,只是圍著,說不出一句話,隨及又呆滯的看著方鳴。
方鳴還是分了糧食,他才知道,那些人餓饑了,說話都沒有力氣,補充過后,方鳴才從女人嘴里問出來些什么。
他們的村子被黃巾賊掃蕩過來,他們這些人是被丟下的,女人藏得好,躲過一劫,其他人都是帶著浪費的老人,至于小孩,可以做成吃的,隊伍里的小孩,當時在躲樹上玩,回來的時候,村里只有這些老人,和一地血,一地尸體。
女人姓李,李兒,反正她說的就是這名,帶著這些活著的人,開始流浪,路上有餓死的,也有病死的,補充全靠吃著路上奇怪的草木,毒死了一些。
方鳴沉默了許久,才對這些人說:“我要去荊州,要跟著的,就跟著,我可以提供保護,但是不一定養你們吃白食。”
方鳴惡狠狠的加上了一句,“敢傷到我爺爺和平安的,都得死,平安是那只馬。”
眾人不敢反駁,因為剛剛依靠這人吊住一口氣,而且他手里還有武器。
之后一段時間,方鳴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帶上這些家伙后,他不得不偏離路線,尋一些村莊,小城,基本上都沒有人了,在里面找些殘存食物,更多的是蟲子,老鼠。
方鳴吐槽了一下,北方耗子真小。
憑借經驗,也是能獰獵到一些動物,女人帶著的人里,也真能認識野菜和可食用植物,也算是彌補了方鳴對于可以吃的植物的知識缺乏。
收獲最大的一次,是一伙住在村子里的山賊,十幾個人,方鳴靠著夜晚偷襲暗箭,硬是把三國無雙,玩成了刺客信條,還只有一條命。
李兒是唯一的青壯,也是拉著來一起了。
這個村子算是挺大的了,田地里荒了,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才會讓這幾個人給占了,至于山賊還是流民,方鳴管不著。
白天的時候,躲著看過,至少十來個,全是男性,沒有女人,老人,怎么想都不像好人,而且我們也沒什么吃的了,干他一票。
方鳴安頓好其他人,帶著李兒趁夜潛入了村子,這些人警惕性很弱,沒人放哨,聚在村里的空地上,村子那火光很亮,似乎是在烤肉。
方鳴摸索著鉆進邊緣一個屋子里,李兒跟在后面,有些笨拙。
方鳴看著她,“能殺人嗎。”
李兒點頭,但身上顫抖的腿和手,起伏的胸膛出賣了她。
方鳴有些不悅,“你沒膽子,還敢跟著我這久。”自己可以說是裝備齊全了,有馬一匹,有一把獵弓,箭矢六支,一把鐵短劍,真打起來了,那群老頭,我一刀一個。
“你是個好人。”李兒小聲說。
吐了口氣,方鳴沒在理會李兒,觀察著位置,和那些人的住置,很快的又移動起來。
李兒跟在方鳴身后,佝僂著身子,最后,兩人潛入在一處好觀察的屋子后,距離那火堆也有三十多米遠,斜著的一屋子,從后面繞了進去。
火堆處,腐敗的木頭被燒得噼啪作響,下面是燒成白灰,里面紅透的干柴,上面有個簡單的木架子,掛著一個土罐。
“你個松孫兒,讓你撿個柴火,你撿這么個玩意兒。”一個黑臉大漢對著面前低頭喝湯的壯漢罵罵咧咧,自己還想烤肉呢,這玩意兒,故意撿這爛柴惡心我是吧。
壯漢一口灌完湯,舔干凈嘴唇,“你們誰出力了,你有什么面子,讓我給你烤?”
黑臉大漢一時語塞,周圍的其他人大多吃完了,正是飽足看戲時,看著他們的爭吵。
周遭目光很多,黑臉大漢有些惱怒了,這么多人看著,我能丟了面嗎。
于是乎,黑臉大漢徑直走過去,伸手就要抓人,壯漢一巴掌拍開,怒吼,“你干嘛!”
黑臉大漢罵了一聲,手上動作不停,揪著人的頭發往前后甩,右手使力,握拳砸在壯漢身上。
“他乃乃的,弄我一身汗。”喘著粗氣,黑臉大漢舒服了不少,但也沒心情吃烤肉,“我先去了,你們慢玩。”徑直走到一旁一個屋子里便睡。
不遠處,屋子里目睹一切的方鳴也是有點心虛,這幫人,和之前遇到的那些餓了幾天的流民,反抗的受傷普通人和半死士兵不一樣,是真正的飽食有力的亡命之徒。
我現在只有幾個法子了,方鳴心里己浮上方案,只待決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