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
既是素不相識，為何會突然請他過去？
秦陌心有疑惑，他很確定自己在今日之前絕對不曾見過柳禾。
不過他并未拒絕，略作沉吟后點了點頭，跟隨小侍女走了過去。
“公子請入座，冒昧請公子前來，還望見諒。”
柳禾落落大方的看著秦陌的眼睛，極有禮貌的率先出言道。
“不妨事。”秦陌微笑回禮。
隨后，兩人各自報出姓名，算是簡單有所認識。
秦陌也終于知曉這個雍容華貴氣度不凡的婦人姓柳名禾，乃是京都洛陽本土人氏。
落座后，秦陌開門見山，徑直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知柳夫人邀我過來，所為何事？”
柳禾聞言，卻不正面回答，反而笑吟吟的問道：“若我沒看錯的話，想必公子應是進京趕考的學子吧？”
嗯？進京趕考？
秦陌頓時老臉一懵，他適才想過很多種可能，但卻唯獨沒有想到這一條。
柳禾竟是把他錯認了，雖說他能收斂自身殺過許多人的煞氣，但也不至于被人瞧成一個文弱書生吧？
更何況，他身后可還背著一柄劍呢，誰家考生會負劍趕考？
但秦陌沒有急著否認，他去洛陽城的真實目的不好宣之于口，況且日后的行蹤也需隱秘些，便索性就著柳禾的話頭先繼續往下說。
想到此處，秦陌眼中閃過一抹訝然，驚訝道：“夫人真是好眼力，不知夫人是如何看出來的。”
柳禾端起剛燒好的熱茶，微微抿了一口，隨后方才細細解釋道：
“這倒是不難辨認，我久居京都洛陽，見過的學子也不算少，從秦公子這身衣著裝扮便可猜出。
我大唐以武立國，民風彪悍淳樸，威震宇內四海，故而文人墨客向來喜好身佩長劍，腰佩白玉。
而如今時節已入深秋，再有不到一月，應天書院就要開考，整個大唐不知有多少學子從四面八方趕來京都，只為能考入書院，求取功名利祿……”
聽到柳禾這話，秦陌不易察覺的扯了扯嘴角。
他久居深山，極少入世，還真不知道唐國民間的學風居然真是這樣，也難怪會被他人錯認身份了。
“只是……”
不等秦陌出言回話，柳禾放下手中茶盞，繼續開口道：
“秦公子現在才趕到洛陽的話，卻是稍晚了些，依照往年慣例，早在一月之前，洛陽城內的大小客棧就已全都住滿了，公子此時進京，怕是會無處落腳。”
秦陌聞言，臉色未變，一如往常。
畢竟，洛陽城內的客棧住滿不住滿，跟他本來就沒什么太大關系。
就他兜里那幾個銅板，說的好像能住得起客棧似的。
在說出這個消息后，柳禾便一直盯著秦陌的眼睛，此時見他依舊沉穩鎮定，絲毫不失分寸，心底不禁對他升起一絲欣賞。
“如此年紀能有這般沉穩氣度，將來或能有一番作為。”柳禾暗自想道。
隨后，她紅唇輕啟，再次出言道：“秦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進城后可先在我那里暫住一陣，我那兒雖比不得書院學舍有書香環繞，但也能稱得上一句優雅僻靜，正是適合安心復習功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柳禾身旁的侍女跟護衛頓時吃了一驚，齊齊扭頭看向秦陌，眼中有難以置信之色。
眾人完全沒有想到柳禾竟然會讓一個外人住進一石居，這在此前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秦陌則是心底微動，他正發愁進了洛陽之后該怎么安排，現今柳禾的邀約剛好解決了這個難題。
有了地方落腳，他便能更方便的去探查有關白玉的消息。
秦陌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如此便多謝夫人了，夫人今日之恩，秦陌日后定會報答。”
他雖被誤以為是個趕考的學子，但畢竟不是真正的讀書人，不懂那些禮節上的彎彎繞繞，徑直起身行禮道謝，做派干凈利落。
柳禾見狀，豐潤嘴角微微翹起，笑著道：“公子行事倒是灑脫，還請公子稍等一會，車馬勞頓，待護衛們歇息片刻再行啟程。”
“晚輩自是聽從夫人安排。”秦陌回答道。
兩人說話間，客棧小二將幾盤精致小菜呈上了桌。
柳禾是個心思細膩的，瞥了眼角落方桌上孤零零的一碗涼茶，心里頓時有了數。
“秦公子可曾吃過飯食？如若不曾，正好同用一些，我一個婦人也吃不了這許多。”
“咳咳，這個倒是還真沒有……”秦陌輕咳一聲，連忙回道。
……
……
半個時辰后，龐大的車隊在一陣煙土喧囂中緩緩啟程，不急不緩地朝洛陽而去。
中間那輛最為華貴的馬車里，僅有柳禾跟侍女二人，并未見到秦陌的身影。
柳禾將他安排到了后面的馬車，與隨行的護衛統領待在一塊。
這是她經過細細考量的，唐國雖然民風開放，但畢竟男女有別，而秦陌又是馬上要去考取功名的書院學子，自是要注重清譽，與她同乘有所不妥。
顛簸的車廂內，小侍女再難壓抑心中好奇，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夫人，你今天怎么突然邀請一個陌生之人，住在咱們一石居呀？”
“你啊，老是沒規沒矩的，以后要記得叫秦公子。”
柳禾笑著輕敲了一下侍女小桃的頭，然后解釋道：“你別看秦公子雖然身佩長劍，腰環白玉，可其實他那柄劍樸素的很，非是什么名貴之物，白玉亦是如此，算不得珍稀璞玉。
且他身上那件衣衫，用的料子都是市井人家常用的粗布麻衣，并不是現下江南一帶流行的蠶絲織錦，想來秦公子應是家境貧寒，并不富裕。
既是一心向學的貧寒學子，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也算是結個善緣。”
“夫人見識真多，能看得出這么多東西。”小桃嘴巴微張，很是羨慕的說道。
說罷后，似是覺得沒夸到正點上，她又趕忙補了一句。
“夫人可真是心善，整個洛陽都沒有比夫人更善良的好人了。”
“就會貧嘴。”
柳禾又伸出手在她的頭上敲了一下，隨后便不再說話，只是掀開車廂側簾，怔怔的瞧著馬車外邊。
適才跟小桃說的那些話，自然不是真實原因。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讓秦陌住在一石居，或許是突然之間的臨時起意，也或許是因為客棧里那匆匆一瞥，瞧見秦陌跟她以前的一個故人很是相似。
身形相似，氣質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
最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