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朋友們聊天，想起了我小時候發生的一件事。在這里也分享給大家。

我小時候，那時沒有煤氣，我爸他們經常要進山砍柴。村里山上的柴早就不多了，只能去隔壁村的深山里。白天的時候大人們要去干活掙工分，所以一般吃了晚飯以后，幾個人約著出門去砍柴。

有一次我爸跟另外3個人進山了，忙到深夜，每個人砍了一擔子柴火，挑著回村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們村的西北口，也就是他們進山的山口，那也是村里的亂葬崗。就一條狹窄的山路，兩邊是幾百年下來，大家各家的土墳，有些年久失修或者時間太久，墓碑都倒了，露出兩個黑漆漆的洞口。那天深夜砍柴回來，大家都各自躺下了，突然就聽到有個女人在哭。把今晚去砍柴的幾家挨家挨戶叫來了我家，我家祖上是個小地主，家門口院子比較大。把人都集合到我家，原來他男人砍柴沒回來，人不見了。

砍柴的4個人當時大家都很累，干了一天的活又砍柴，過了亂葬崗進村的時候都累迷糊了，回家躺下以后，沒人注意到4個人就回來了3個。老爸被喊起來帶路，穿上衣服回頭去找。一群人沿著砍柴的路再走一遍，很快，人就找到了。就在亂葬崗，他一個人，也沒有開手電，清冷的月光下，就看他面對著一個坍塌的老墳站著。也不說話，就不停地扒墳頭的土往自己嘴巴里塞。等大家到的時候，他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估計里面已經塞滿了土。這時候大家都有點慌，這場面誰也沒處理過，腿都軟了，又看了好一會，居然沒人敢上去。大家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平時也比較迷信。出來的幾個男人都已經嚇地沒一點力氣，手電筒都拿不動。

人在非常害怕的時候其實都動不了的，腦子是清醒的，但是就是動不了。手都抬不起來，真的。有個瘦瘦的大伯，平時比較膽小，當場就尿了。緩了好一會，才終于有心理素質強的，能稍微動彈一下，但是全身的力氣還是沒有的，跟被抽干了一樣。他用礦工的頭燈照了照，墳前那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面，一動不動。手也不停，一直僵硬地慢慢吃著土，口水一直流，流了一地。緩過來的那個，壯著膽子叫了那人的名字，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好不容易緩過來的人這次直接癱了！那場面，那個嘴里全是血，手指頭也被自己吃掉了一節了，嘴里混合著血和泥巴，手指頭都沒了，骨頭露出來，用帶血的破碎的手掌抓著一把土。本來陸續緩過來幾個人，這下又全傻了。尿褲子的那個直接昏死過去，倒在自己的尿里。

砍柴人這事后來是請我爺爺出面的，這里要先解釋一下為什么叫我爺爺出馬。

我爺爺當年在江西拜的師學的藝，在老家是遠近聞名的修嚇先生。修嚇是我們那的方言，浙西地區的朋友們可能知道。就是小朋友受到驚嚇，或者遇到不干凈的東西，就會抱到我家里來。

我印象里，有一次是小學放學回來，吃了晚飯，天剛黑的時候一位大嬸找上門，她抱著一個小孩，哭得特別大聲，應該哭了很久，再哭下去感覺這孩子要直接哭死了，那種已經不是哭到嗓子冒煙，而是哭到嗓子飆血的那種。那種哭聲很難形容，那種撕心裂肺哭太久的，已經不像小孩子的聲音，更像個老頭子在哭。

她把小孩子抱到我爺爺房間，這時候房間里已經擠滿了人，每次有這種事就不缺看熱鬧的，那時候沒電視，有一點點動靜就夠全村的人津津樂道聊上幾個月，實在是精神生活太乏味枯燥。連我進自己爺爺房間都得擠進去，還好我個子小，鉆到了前排。

就見我爺爺把孩子平躺地放到床上，這個過程還有點難的，小孩子死抱著她媽不放手，扯了半天才給強行按到床上。讓她媽給按住以后，問了一些情況，什么時候開始哭的，哭了多久了。幾時出生的，生辰八字多少。

然后爺爺拿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用手指粘點口水在那里來回的翻，翻著翻著就皺一下眉頭，再用手指掐算一下。他把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寫半天。動作有點慢，我還小，急躁得很，等了5分鐘感覺等了好幾天一樣。

所以記得還算清楚，那時候實在等得煎熬。他又看了掛在柱子上的黃歷，又是一通算，我也不知道是真算還是在故弄玄虛。現在回想的話，我爺爺那一輩的人應該不太會騙人，都是實打實為了別人好去做事的那種。

爺爺又翻開小孩的眼皮，看看眼睛。在地上燒了3張黃紙，供桌上放三杯米，點了三炷香。然后拿起一把生銹的鐵劍，在燒著的黃紙堆附近舞來舞去，像是跳大神一樣。嘴里還不停地念著什么，沿著火堆跳了好幾圈，神神叨叨的有時候用劍指向大門口，有時候指著房頂。一直到香燒完了，我爺爺也累癱了。把符水強行灌進了小孩嘴里，然后坐到椅子上，問那個大嬸，你孩子2天前的傍晚，是不是一個人去了河邊，那個大嬸說不知道啊，孩子天天出去玩的，都是天黑才回來。那時候小孩子不用大人看著，放學就到小河里游泳（夏天），我也是一樣，天天在外面瘋玩。確實是2天前，晚上回來人就不對了，我爺爺說，在那條河邊，孩子魂丟了，你們去叫回來。

故事繼續

我爺爺收拾完一大堆行李，就讓人去找公雞，大嬸家里沒公雞，只有母的，跟他鄰居借了一只。然后按照爺爺的要求，把脖子割開，放了一碗雞血。大概就這些東西，其他零散的沒印象。

一群人就出發了，小孩子理論上是不讓去的，但是鄉下的孩子，野慣了，沒有揍一頓的話，有些話是絕對不聽的。當然，能跟著去的小孩沒幾個，我因為有爺爺在原因，算特例，大部分還是被大人攔住了。

我爺爺走得慢，我只能在后面干著急，一會走到他前面，一會又跑到隊伍后面。真的閑出屁來，我記得路邊的狗尾草我拔了一根又一根。好不容易到了，我又慫了。并不敢上前。那片墳堆所在的山口，我們村里的小孩都叫那里是鬼門關。小時候我但凡是做噩夢，基本都是在那附近。兩座山交界的地方，一條山路，路上有個涼亭。涼亭就是分界線，過了涼亭就算進山了。

有一次，我做噩夢，要從深山里面出來，回家。我爸牽著我的手，讓我不要抬頭，不要發出聲音，不要回頭。然后他領著我走進了一片白色的霧，上了一座石頭做的橋，接著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湖面。湖面上有條曲折的棧道，有數不清的轉折，一直走啊走，走到我后背濕透，才終于走出來，然后我就醒了。

這個地方是我小時候最害怕的地方，我們都叫這里是鬼門關。回到我爺爺那，他走了很久，總算是到了地方。這時候，之前來尋人的那批人并沒有閑著，他們雖然害怕，但是過了這么久，多少還是緩過來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那個吃土的人并沒有別的動靜，就那么僵在那里一動不動。否則這群人早嚇跑了。

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人放倒，躺在地上。一群人圍著，我在后面也看得不是很清楚。等我爺爺到了，他們就讓出一條路。

他走到前面，這里看看那里聞聞，在他身上四處查看了一下，就叫大家散開，不要圍著。然后又開始燒黃紙，擺供桌，上香，念經，揮他的鐵劍。

不過這一次揮得不太一樣，不像在家里招魂的時候那么軟綿綿的。重點不是這次揮得不一樣，他好像在一邊跳一邊在罵人，我們小孩子不讓說臟話，當然是大人越不讓說我們就越要說，可是那天的臟話，好多都是我沒聽過的。又不能找人問是這句臟話什么意思，就是感覺應該很臟。

小時候不太懂，當然站的遠也看不清。唯一慶幸的是那時候腦子好使，記性不錯。所以現在還能想起來。那時候這些流程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區別的，感覺跟招魂的儀式也沒多大變化，就是烏糟糟的，漫長的，枯燥的過程。終于熬到儀式結束，心里也沒那么怕了。

爺爺拿起雞血，喝上滿滿一口，再用點著的黃紙在那人頭上轉了幾圈。接著就是一大口雞血，猛地噴到那人臉上，噗的一聲，那個人的臉皮都被噴得甩起來，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之前全身僵硬的人，突然手都松開了，混著血水的土從他手里掉下來，整個人能夠感受到，從僵硬變得柔軟。接著那個人慢慢醒了過來，他家里人用毛竹跟尿素袋子做的臨時擔架給他抬回去了。

好了，這個故事結束了，沒啥下文，人還活著，估計回去灌了水催吐。

下一個故事，是我在衢州被持刀搶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