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江蝶起在劉一笑宿舍其他人面前，說孔尚禮的臉像墓碑，那么一定能贏得擊掌叫好不迭。

太準確了，不愧是擁有強力感知系血脈天賦的女孩，完全是一語中的呀！

不過這是女孩第一次和劉一笑的朋友們見面，不會魯莽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這也讓她錯失了獲得劉一笑贊揚的機會。

江蝶起將頭發梳理到背后，站得直直的，微微頷首，彎下腰鞠躬，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江蝶起，是劉一笑的朋友。第一次見面，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請多包涵?！?

“哦？”孔尚禮有些意外又有些興奮，手指在一摞書上敲了幾下，也跟著起身站了起來，整理好衣擺，雙手一拱，90度大彎腰：“初次見面，姑娘多禮了。”

然后一彎不起。

江蝶起等著孔尚禮抬頭，好繼續下面的交談。

還是不起。

“咳咳?！苯鹂人詢陕暎瑥澭?，給點反應呀。

沒有反應。

什么情況？江蝶起朝劉一笑飛過去一個眼神。

劉一笑自顧自夾了一塊半肥半瘦的回鍋肉進嘴里，回應道：“說‘哪里哪里’?！?

女孩不明白什么意思，呆呆地重復：“哪里哪里？”什么哪里哪里？哪里哪里是哪里？

“要的要的。”孔尚禮就像被密語激活的魔像，直起了腰。

“不錯。難得在華國還能遇到知禮數的后輩。很不錯。”邊說邊打量著女孩。

“非常不錯。容貌靈秀，目有慧光，很適合來我們學院?！闭f完，自己坐下。能讓真理學院的少執筆接連稱贊三次，那是真不錯。

劉一笑筷子伸向一塊紅燒排骨里的土豆，示意女孩也坐下：“你朝他行什么禮，不是自找罪受么？繼續吃~繼續吃~別管他，他有青菜就夠了?！?

孔尚禮冷哼：“你自己不知禮節也就罷了，休要再教壞了我學院弟子！”

“什么學院不學院的，沒影兒的事兒！”劉一笑淡然地吃了一口血旺。我怎么可能讓她去你的豬圈學院。

聽到兩人說到學院什么的，江蝶起找了個空子插進他們的話題。

“那個……我才讀初二，不過我學習很好的，我會爭取多跳級。但要上大學的話，明年是怎么都來不及的，至少要到后年。”和他讀一所學校……學長學妹么？好像很不錯也~

劉一笑一聽就知道女孩肯定誤會了，給她碗里夾了一筷子菜：“乖乖吃飯，別理這個怪人?！?

“??？哦。”江蝶起埋頭對付碗里尖尖的小山，斜著眼瞄了孔尚禮一眼，剛好看見孔尚禮夾起炒青菜在一碗菊葉湯里涮了涮，再合著米飯一起吃，同時還在翻看一本好厚好厚的書。

江蝶起心里認同：這確實是個怪人。

女孩又吃了幾口菜，讓碗里的小山不要尖得那么搖搖欲墜，劉一笑突然站起來朝自己身后揮手。

“這邊！這邊！過來，就等你們兩個了。”

江蝶起轉身看到兩個外國人也在揮手，正從食堂門口走過來。兩個都是白人，一個棕發高壯，穿著普通的藍色襯衣和牛仔褲，另個金發纖瘦，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革履。

江蝶起略帶欽佩地想：他的朋友里還有外國人么？真是國際化呀~還好我的英語不錯。

趕緊有禮貌地站起來，回憶著怎么用英語打招呼，要親切一點的，又不能“Hi”這么隨意。

赫伯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隔得老遠就已經在打量女孩，等到了跟前，還不等女孩開口就大大大咧咧地先問道：“你就是那個女孩？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沒什么了不起嘛?！彪p手叉腰，盛氣凌人，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帶一點腔調。

“?。俊蔽夷睦锸菽睦镄×?？長得高了不起呀？真是沒禮貌的莽漢！

尼古拉一把推開赫伯特，一嘴京片子脫口而出：“你個鐵疙瘩兒怎么能感受到活人的美麗?！痹俾冻?顆白牙，對著女孩展現自己很有信心的迷人微笑：“這位高貴的淑女您好，鄙人尼古拉·伯塞斯庫。我有悠久的貴族血統，來自浪漫的法國。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到我的故鄉來，我一定會在我的城堡里安排最地道的燭光晚餐，和你共謀一醉?！?

說著說著，尼古拉就牽起了江蝶起的手，俯身準備印下一吻。

“啊？嗯，謝謝，不用了吧。”

江蝶起臉上還帶著微笑，但額角的血管已經鼓起，被尼古拉握住的手也極力向后拽。

放手！放手！死小白臉，你身上擦的是什么狗屁香水？雷達還是全無敵呀？熏死老娘了！

一根筷子打著旋射向尼古拉的面門。尼古拉只好放棄自己的吻手禮，頭往左邊一閃，堪堪躲過。

劉一笑咬著剩下的一根筷子，呵斥道：“才起床你就這么亢奮？她才讀初中，你給我離她遠點！你們兩個先吃飯，吃完討論正事?！闭f完，示意女孩坐下。“別理他們，你吃你的?！?

孔尚禮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條手絹，擦著嘴說著風涼話：“你早就該插瞎假貴族的狗眼了，最好把他閹了。這大半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華國女孩兒。”

“你個死人臉懂屁！我每晚可都是真愛！”尼古拉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提起筷子就伸向毛血旺。

赫伯特坐下后也舉著筷子，卻顯得興致不高：“干嘛要來你們學校食堂呀？就沒什么能吃的?！碧魭环€是夾起了一塊紅艷艷的排骨。

江蝶起默默坐著，心里一陣天翻地覆。

怎么辦？他的兩個外國朋友一個不喜歡我，一個對我有非分之想。雖然剛才他表現得波瀾不驚，但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內心中的波濤洶涌、天人交戰又怎么是我能看出來的。不要因為我讓他為難呀！

女孩一個人腦補三角戀苦情戲后續發展腦補了4、5分鐘，碗里食物被戳出無數的洞，就差碗底還沒有被戳穿。

劉一笑吃了兩碗米飯并3個豬蹄后覺得差不過了，看看其他人，發現女孩一副糾結欲泣的樣子，勃然大怒。

“他們誰欺負你了？你給我說，我揍死他們！”

劉一笑兇狠地瞪著其他三個人。孔尚禮還來一個白眼，赫伯特嚼著骨頭愛理不理，尼古拉吃多了辣椒滋溜著嘴。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我……我吃飽了?！苯疒s緊否認，她不想劉一笑為了自己和別人決斗。

“吃好了？”劉一笑滿臉笑容地向女孩確認，得到女孩的一連串點頭后，用下巴指著其他三人說：“吃好了吧。開始談正事。”

“就沒什么能吃的?！焙詹乇г怪?，筷子夾起最后一塊排骨，一口咬住。“你們開始唄，我是來打醬油的?！?

“我也好了?！蹦峁爬蛔斓募t油，像才吸了血。

“開始吧。我可不是為了吃飯來這里的?！笨咨卸Y合上了書。

“那誰來？”劉一笑問了一句江蝶起覺得很莫名其妙的話。

什么誰來？

“黑子說他來?！笨咨卸Y撥開自己前額的頭發。

江蝶起看了看四個男生。黑子？兩個白人誰叫黑子？

一團黑黢黢的東西從孔尚禮的頭發里冒了出來，最開始拳頭大，像是額頭上長出一個軟軟的瘤子，然后向上拉長，又像是頂在頭上的一根長茄子。茄子很快充氣一樣變得圓鼓鼓的，頂端裂開三個放青光的口子，一大兩小，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像是一張滑稽的臉。

江蝶起眼睛瞪得死大。

“他怎么……”女孩看看茄子，看看孔尚禮，又看看劉一笑，再看看茄子，嚇得說不出話。

江蝶起向左右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不論是同桌的四個男生，還是不遠處享用午餐的其它學生，都像沒看見一樣。你們都瞎了嗎？這里有人頭上長了個XX！

“他頭上是什……啊！”

女孩的問題才說出一半，“茄子”突然長出兩條輪廓分明的臂膀，兩臂腋下牽扯出像翅膀一樣大片大片的黑色幕布，如同一個惡魔出世，嚇得女孩想尖叫。

尖叫聲才到喉嚨時，幕布已經層層包裹住四周，隔出一個黑墻黑天黑地的獨立空間，只有女孩這一桌人。等女孩的尖叫聲沖出嘴，“茄子”整條拉長湊到江蝶起的面前，呵呵裂嘴一笑：“你是要問‘我’是什么嗎~小女孩兒~”。

“??！”這次的尖叫聲是順暢得像炮彈一樣打出。

“你別嚇唬她。”

劉一笑將剩下的一支筷子擲出，一下就切斷了“茄子”。

“茄子頭”咕嚕一聲掉到了地上，慢慢融進了漆黑中，然后在江蝶起前面的黑墻上裂出同樣一大兩小的口子，又出來一張滑稽的臉。

“我嚇她一下算什么，你轉頭看看老鐵和假貴族兩個?！?

劉一笑和江蝶起一起轉頭。

這時候的尼古拉紅眼白膚，一頭血色的頭發在黑暗的空間中肆意飛舞，全身肌肉急劇收縮，兩扇蝙蝠翅膀緊貼著身體，像是穿著黑絨的禮服，露出的臉和脖子上爬滿或紅或青的血管。

尼古拉伸手從虛空中拿出一瓶葡萄酒，“嘭”一聲打開，緩緩倒出。猩紅色的芳香酒液像六條猩紅色的蛇一樣流入六個從虛空中出現的水晶酒杯里。

尼古拉從漂浮在空中的酒杯中選了一杯，遞向江蝶起：“飯后來杯酒不？”有風度地一笑，露出滿口猙獰的獠牙。

赫伯特好端端坐著，看看剩下的酒，很是懊惱：“難得有酒，我卻不能喝。因為我上周才換了心臟，我怕漏電?！?

說著，赫伯特兩手伸到自己的前胸用力一摳，像開柜子一樣將自己的胸廓打開，敞露出里面擠成一團的電線和零件，還滋滋的閃著火花。

赫伯特從自己亂七八糟的胸膛里拔出一個跳動著的透明圓球，遞給女孩看：“這就是我的心臟，你幫我檢查一下?！?

江蝶起有想暈過去的沖動。

她是知道劉一笑是神仙，但沒有想到神仙的朋友會是一群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