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尼醬，你在看什么？”鈴有些好奇地湊過來問道。

“華夏那邊過年的慶祝晚會。”淺羽清志摘下一個耳機，道，“看嗎？”

“好呀好呀！”她高興地戴上耳機。

為了照顧鈴，淺羽清志退出了翻墻看的直播，打開了島國這邊視頻網站上的轉播。

這個有同聲傳譯，還有幾名華夏通的解說。

體驗有點像看體育比賽。

雖然那些登上春晚的明星他一個都不認識，但熱鬧的氛圍是相似的。

看完春晚，淺羽清志輕輕嘆了口氣。

睡覺，睡覺。

……

論起對東京的熟悉，杉下直人明顯比淺羽清志強多了。

雖然一些條件作為公司選址條件來說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好幾處符合要求的寫字樓。

淺羽清志依次看過后，最終拍板。

公司選址在杉并區。

東京23區中，杉并區以住宅區為主，高檔住宅與一般住宅并存，缺乏大型商業中心，生活氣息較為濃厚。

同時，它也是島國動漫的集中地之一。

島國300多家動畫制作公司，大約有九成坐落在東京都。

其中，杉并區有60多家。

公司名稱定為“株式會社淺月社”，注冊資本300萬円。

以前，注冊株式會社的最低標準是1000萬円，前幾年公司法修改后，取消了注冊資本的限制，最低1円就可以注冊。

但注冊資本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公司的實力，會影響到別人對公司的信賴程度，所以最好還是高點。

300萬円明顯低了，連舊公司法的門檻都沒達到。

換算成人民幣的話，15萬都不到。

但沒辦法，眼下手里錢不多，暫時只能這樣，以后再增資吧。

選好地址，簽好租賃合同后，接下來就是準備資料，核名，起草章程，公證，驗資，提交法務局注冊等等，整個一套流程下來大概得一兩個月。

時間在平靜的生活中一點一點流逝。

2月14日，情人節那天。

跟和子出門約會。

坦白說，因為是情人節，被節日的氛圍一沖，淺羽清志是有些想法的，可他發現和子好像很累的樣子，眼睛里血絲不少。

看電影時，她直接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走出電影院后，淺羽清志將她送了回去，叮囑她早點睡覺。

因為覺得不安，他又打電話給竹月汐里，囑咐她注意一下和子的狀態，務必讓她保持正常作息，大不了休刊就是。

如此，方覺稍安。

二月底，雨天。

天還沒亮，淺羽清志忽然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這個時間點，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竹月汐里的名字，他瞬間睡意全無，只覺渾身冰冷，像是溺水了一樣，一顆心直往下沉，極度不詳的預感籠罩了他全身。

一時間，淺羽清志竟不敢接這個電話。

等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竹月汐里的哭聲：“大色狼！姐姐、姐姐她暈倒了！你快過來啊！姐姐她暈倒了！！”

他陡然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他剛才下意識想到的最壞狀況。

松了口氣后，是后怕，極度的后怕。

而后怕之后，是憤怒。

一股因為太害怕而涌現出的怒火瞬間支配了他的情緒：“我不是讓你看著點她嗎！”

竹月汐里哭道：“我不知道，姐姐她半夜爬起來畫畫，我不知道啊！我最近看她十一點睡覺，我、我就放心了啊，而且我也不是天天待在那里的……”

“那你們家的女仆呢！”淺羽清志暴躁而憤怒地說道，“她們干什么吃的！和子半夜爬起來，她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姐姐不讓她們說，現在出了事，她們才敢說……”竹月汐里一邊哭，一邊道。

這時，隔壁有人道：“安靜一點！這才幾……”

淺羽清志豁然轉頭，吼道：“滾！！！”

隔壁頓時安靜下來，大概是不想惹上麻煩。

“歐、歐尼醬……”鈴小心翼翼地叫了聲。

她從沒見過如此暴躁、如此憤怒的歐尼醬，情緒像是完全失控了一樣。

淺羽清志猛地轉過頭，看她。

鈴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顯得有些害怕。

見她這樣子，淺羽清志陡然清醒過來，像是突然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他閉上眼睛，試著深呼吸，努力壓制自己胸膛中充斥的怒火……不，與其說是怒火，不如說是害怕。

他太害怕了，害怕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一會兒后，他才睜開眼睛，聲音嘶啞，歉意道：“抱歉，鈴，哥哥不是故意的。”

“沒事，歐尼醬~”鈴輕輕抱住他，問道，“和子姐姐怎么了？”

“她、她暈倒了，應該是勞累過度，就是不知道嚴不嚴重。”淺羽清志煩躁地用手按著額頭，同時看向手機，發現竹月汐里還沒掛電話，便拿起放到耳邊，繼續通話，“叫救護車了嗎？”

“救護車太慢，我們自己去醫院。”竹月汐里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說道，聽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

淺羽清志剛才把她也嚇到了。

“哪家醫院告訴我……不，發給我吧，我怕弄錯。總之，我現在就過去。”淺羽清志說完頓了頓，道，“抱歉，汐里，我剛才不該朝你發脾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跟你沒有關系。我其實注意到了和子很累，但我抱著僥幸心理，以為不會出事。”

掛了電話后，他朝隔壁道：“抱歉，檜原桑，女朋友突然暈倒，我一時沒控制住情緒。”

“沒、沒事，能理解。”隔壁道。

嘆了口氣后，淺羽清志痛苦地揉著太陽穴。

他已經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

前世，《死亡筆記》的作畫是小畑健。

有腦海中清晰無比的小畑健的畫作對比，先前兩人一起邊調整，邊創作第一話的時候，他恐怕下意識地將作畫要求提得太高了。

淺羽清志想得沒錯，問題就出在這里。

他不是繪畫方面的專業人士，并不清楚提高要求后，具體會提高多少難度。

很多在外行眼里差不了多少的東西，在內行眼里其實天差地別。

而竹月和子又還是新人，淺羽清志在第一話時要求的那種畫面精細度和復雜度，她畫得出來，可那樣畫的話，速度會很慢。

但她還是那樣畫了。

因為她覺得，那就是他想要的成品效果。

她一直在勉強自己，用時間來彌補速度。

原本還能勉強支撐，可前段時間新增的單行本工作——繪制封面，繪制扉頁，重新描線潤色等——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調整成月刊……不，還是不畫了吧，找其他人。”淺羽清志在心里默默道。

會不會有問題？

當然會有問題。

前后畫風的差異會給讀者一種割裂感，造成讀者流失。

可一部漫畫而已，難道還能比和子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