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是什么感覺？

答案是，一瞬間、毫無準備地失去了所有熟悉的人、事、物。

若覺得無法想象，可以想象一下親人突然離世是什么感覺，然后就能知道，同一時間失去所有親人、好友會是什么感覺。

雪上加霜的是，前世的記憶還變得無比清晰。

記憶越清晰，他就越痛苦。

痛苦之后是迷茫。

等到好不容易接受了這一切，孤獨又籠罩了過來。

有些話他永遠不能對人說。

有些人他再也見不到了。

走在路上，偶然瞥見某樣看著很熟悉的東西，卻又陡然反應過來——只是相似而已。

相似的終究不是一樣的。

新聞里提到的人名，Comiket上看到的動漫人物……所有這些，他都得從原主的記憶中去尋找他們是誰。

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他常常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外人，是異客。

他不屬于這里。

這份既無法避免又難以排解的孤獨不斷蠶食著淺羽清志。

他的情緒早已壓抑到了極點。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哪怕自己大吼大叫，哪怕自己歇斯底里地發泄郁積胸口的痛苦和憤怒，也無濟于事，只會讓看到的人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那些人，那些他所熟悉的一切，已經永遠都回不來了。

“真是糟透了。”淺羽清志喃喃道。

他低下頭，用右手狠狠按著兩邊的太陽穴，艱難地深呼吸著，才勉強將心里不斷翻滾著的煩躁感、暴躁感壓制了下去。

雖然還有幾個人沒問過，但他已經沒興趣去問了。

會場里的空氣讓他覺得窒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外面透透氣。

……

“呀——！”

一聲柔柔的痛呼從前方傳來。

因為頭痛欲裂，淺羽清志此時左手拿著文件袋，右手撐著額頭，死死地按著兩邊的太陽穴，如此一來視線難免有些受阻，再加上心情煩躁，走得快了些，轉過彎后一個沒注意，撞到了人。

他正要道歉，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喂！你這人怎么走路的！撞到人了知不知道！姐姐你沒事吧？”

這時，一道人影忽然從側后方躥來，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會場里禁止奔跑，大家都很守規矩，但顯然，他遇到了例外。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反正那人丟下一句“抱歉”后就左躲右閃地跑了。

淺羽清志本就因頭痛而精神狀態極差，剛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還沒站穩就又被撞了一下，不由向前踉蹌幾步，差點又撞到人。

手里的文件袋掉在地上，被接連路過的人群踩了兩腳，又被踢了幾下。

耳邊傳來幾聲“抱歉”，有人撿起文件袋遞給他。

果然，人倒霉時喝水都塞牙。

淺羽清志勉強壓下胸口陡然涌起的火氣，接過文件袋，看向被他撞到的人。

此時，對方正被人攙扶著。

看來，他剛才不光是撞到了對方，還撞倒了對方。

那是一名女子。

具體的，他實在沒有興致多打量。

“很抱歉撞到了您。”

道了聲歉后，他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朝會場外走去。

因為心情極度糟糕，他連島國人的鞠躬習慣都忘了，只是朝對方點了點頭。

走了幾步后，淺羽清志停下腳步，回過頭，再次低頭致歉：“真的非常抱歉。”

接著，他不再停留，快步離開。

……

“這人怎么這樣！”竹月汐里扶起竹月和子后，怒氣沖沖地撿起地上的文件袋，忿忿不平道，“撞到了人居然連鞠躬道歉都不會！一點禮貌都沒有！！可惡！！！就該讓保鏢跟進來的！”

竹月和子收回望向淺羽清志離去方向的目光，道：“那位先生可能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沒禮貌了嗎！心情不好就可以撞到人后不鞠躬道歉了嗎！”竹月汐里小臉上布滿寒霜，“姐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要不是被你拉著，我剛才非追上去踹他一腳不可！”

竹月和子無奈搖頭。

不知為何，她的看法和妹妹截然相反。

她覺得，以剛才那位先生的情緒狀態，能記得道歉，甚至還道了兩次歉，已經是相當克制，相當有涵養的表現了。

雖然她也不清楚，為什么那位先生的心情會那么差，就像一點就著的火藥桶似的。

另外……

“汐里，你不覺得那位先生很特別嗎？”竹月和子忽然說道。

聞言，竹月汐里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姐姐，嘴巴張開又閉上，竟結巴了起來：“姐、姐姐，你、你該不會喜歡那種吧？！”

姐姐口味這么獨特？！

喜歡那種沒禮貌、沒教養的家伙？！

竹月和子抬手輕拍了下自己妹妹的腦袋，嗔道：“瞎說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說……”

她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說，那位先生看著很孤獨，一種……非常非常特別的孤獨感。”

仿佛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似的，隱隱約約，飄飄忽忽，捉摸不定，像是在眼前，又像是在天邊，就好像哪天他會突然消失不見一般。

“嘁！”竹月汐里什么都沒感覺到。

她只覺得那個男人粗魯無禮，毫無教養。

“總之，那個男人不行！太沒教養了！我不喜歡！”竹月汐里氣呼呼地說道。

這話落在旁人耳中，只是聽著有些古怪而已，但落在竹月和子耳中，卻讓她很頭疼。

她低聲道：“汐里，我們不能嫁給同一個人。”

“為什么？”竹月汐里不服。

為什么？

這還用問為什么？！

竹月和子哭笑不得。

“未來姐夫不同意？”竹月汐里問道。

竹月和子：“……”

她沒有遇到過喜歡的人，所以妹妹汐里口中的“未來姐夫”是誰還不知道，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以汐里的相貌，他不同意的概率實在太小了。

“姐姐你不同意？”竹月汐里又問道。

竹月和子：“……”

竹月汐里一昂頭：“我這邊是同意的！”

“汐里，你總有一天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你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我喜歡姐姐你喜歡的那個人！”

“你這是喜歡我，不是喜歡他。”

“只要是姐姐你喜歡的，我就喜歡！”

竹月和子有些被自己妹妹氣到了，道：“那我如果喜歡剛才那位先生呢？”

竹月汐里想了想：“你換一個！”

竹月和子覺得頭疼。

父親去世得早，母親不怎么管她們，而她又太過寵愛這個妹妹，以致于把她養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