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10月16日。

英軍開始快速的收縮戰線了。

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索姆河戰區的戰略目標達成了，即牽制德軍在凡爾登戰區的兵力，以保護自己的同盟。

不過準確來說，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以索姆河為界限打入波蘭，但這件事基本上不可能。

這是個防御的時代，很殘酷的時代。

走在那顛簸的泥土路上，羅林看著田地景色從卡車的側窗穿過。

那些德國軍隊沒有膽敢阻礙他的人，也沒有必要，每一個人都知道戰爭到了末期。

英國人打不過來，他們只要不節外生枝就能回到家鄉，品嘗親人的擁抱。

為何要繼續敵視，當戰場洗禮了這里的大部分人，疲倦和死亡就掛在了臉上，那是種可怖的冷漠，交雜著麻木，看起來像一個人失去了靈魂。

他把自己的一切賣掉了，而其回報只有虛度了幾年的光陰，幾個創口，或一條胳膊，乃至于一條命。

但羅林把兄弟們帶回來了。

他疲倦的看著天空，但是很滿足，他完成了一次極難的任務，殺死了一只惡魔，驅趕了一個邪惡教會，還拯救了數千個人。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上帝，他肯定會上天堂。

不過他不喜歡那個地方，如果那里只有白色的云朵和輕言絮語的風。

蒙哥馬利開著車，他打趣問。“怎么，你在想什么?”

羅林回答。“我在想自己躺在一團綿軟的被褥上，鄰居和朋友環繞，那些陌生人和我微笑，有時間在酒館打牌，回家受一個親愛的女士辱罵。”

“我從風暴里歸來，名為戰場的風暴，什么東西都想要我的命，甚至一個虛無縹緲的惡魔。”

“我至今還未徹底明白我們做了什么，那個東西被我驅逐了，但我明白，庇佑我的不是什么耶穌基督，而是一顆銀色太陽。”

他碎碎念著，蒙哥馬利聽著，他點燃一根雪茄，遞給羅林。“嘗嘗這個，會讓人放松。”

羅林笑著說。“我不抽煙。”

蒙哥馬利回答。“這是雪茄。”

他被說服了，畢竟這個玩意能賣幾個英鎊，花錢的好東西總不會差，就說是占便宜也好，羅林拿起那東西。

比想象中更厚，更沉，末端發這微弱紅光的余燼在燃燒，羅林的思緒也跟著那些東西向外去了。

他吸了一口，然后被弄的咳嗽，然后罵到。“拿真金白銀換這個的人都是傻子。”

在宅邸里的丘吉爾大概正在咳嗽，他忍不住想著。

蒙哥馬利拿起雪茄抽著，他說。“想想好的，我們可以回到城里，找個女士，看著她金色的大波浪。”

“坐在路邊，就這樣花掉一整天，沒有槍械轟鳴，沒有大炮，沒有硝煙味和巨魔油在引擎里燃燒所發出那種讓人作嘔的氣息。”

“我們兩個就像兩個流浪漢，啥都不干，躺在街道上。”

“然后感嘆，活下來真好。”

羅林笑著說。“我們還在呼吸，僅此而已。”

“蒙哥馬利，你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你知道在巴黎一家好餐廳一頓飯多少錢嗎?”

蒙哥馬利問。“用英鎊換算過的?”

羅林回答。“你知道我不擅長算那些東西，我從未出過國，是個實打實的鄉巴佬。”

蒙哥馬利說。“可你能讓大名鼎鼎的貝當先生認可，讓他開懷大笑，僅此，你已經勝了不知多少貴族子嗣了。”

羅林沒有感覺，他也不懂，他更無所謂，一個法國佬能給他多少東西。

一個英鎊也不值，當再過20年，他就將身敗名裂，讓人惋惜，可歷史的車輛有的慣性相當可怕。

羅林吐槽。“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蒙哥馬利說。“一頓飯，大概……3法令?”

羅林想了想。“17英鎊能不能解決。”

“17英鎊?！一個士兵一年多的工資！”蒙哥馬利咳嗽了下，對于他的家庭來說這不算大錢，可對于他而言不少。

羅林回答。“我想請兄弟們吃頓飯，感謝大家一路上度過的那些年月，雖然不久。”

“可這三個月對于我來說就像過了一輩子。”

蒙哥馬利說。“我可以付一半，別看我這樣，我也是貴族后代。”

羅林笑著說。“小守財奴怎么突然大方了。”

蒙哥馬利回答。“我這不是想讓某個人早點和洛娜小姐完婚。”

下一刻，羅林把卡塔昌匕首對上蒙哥馬利的脖頸，然后惡狠狠的說。“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蒙哥馬利開車的動作輕微晃了下，他馬上回答。“我靠，不至于，就幾個兄弟知道，這不是秘密，但是算不上人盡皆知！”

羅林松了口氣，收起武器。

蒙哥馬利說。“你還會害羞?”

羅林沒有回答，只是靠著車窗瞇著眼，享受那些寒冷的風，擦過臉頰，告訴他，這里還不能睡著。

蒙哥馬利喋喋不休的說。“怎么，我的兄弟。”

羅林嘆了口氣。“這不是好事，一個平民，一個一無所有之人，我是個窮苦小子，出生低賤。”

“別人會怎么看我們，我無所謂，可洛娜……”

“在我成就那些功績前，我不希望這件事被人們知曉，大家族的女兒和一個小準尉私定終身了。”

“人們會怎么看?”

“我不想毀了她的一生，她天生應該在高高的莊園，看著仆人們修建樹枝而心痛，而不是在房間內給別人縫補衣服。”

蒙哥馬利此刻笑出來，放聲大笑。“你在說什么?哈！”

“你是我的準尉先生，你認識個中校，你還是個厲害的指揮官。”

“就算你死了，我也會照顧洛娜小姐，我家在殖民地還算有錢。”

“對于我們來說，這世界已經輕松了，索姆河戰役結束代表著協約國的反擊。”

“那些家伙得意不了多久了。”

突然羅林回答。“你記得嗎？我說過，一戰只是開始。”

氣氛馬上沉了下來，向落入深海，再也無法抬頭那般。

蒙哥馬利看著道路，遠處路牌，羅林也繼續休息。

對，現在不是結束，反而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