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雪,萬物銀裝素裹,家家戶戶都在窗戶上貼起紅色剪紙,掛上喜慶燈籠。
沐挽卿裹緊襖披,暖絨溫和著纖細的玉手,丫鬟撐著紙傘,陪沐挽卿走在白皚皚的大雪中。
雪花漫天飛舞,兩人越漸越遠的身影卻顯得越發孤單。
“此去一別,京城便是再也不回了。”
沐挽卿靜靜說著,辨別不出情緒,就像在說一句他人的家常往事,是個過客般。
從小服侍的丫鬟只為主子感到悲傷,“小姐從小住在這里,現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何必呢?況且七皇子并未趕小姐走,這里又是小姐的故鄉……”
沐挽卿只是搖搖頭,“你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
與其看著心上人與其他女子恩恩愛愛,悲傷痛苦,不如盡在離去,不問朝事,眼不見心不煩。
丫鬟只得嘆息,看了看面容有幾分憔悴的小姐,終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自家小姐才情精通,容貌姣好,這般女子也沒能得償所愿,天下果真情字無解。
巷子萬戶紅火喜慶,唯有沐尚書一家悲涼。
回到大門前的沐挽卿深深看了眼門匾,而后再也未投去一絲目光。
正要抬腳登上馬車,卻見道路一側撐傘走來的傅相之子。
沐挽卿收回腳,雖與傅星池關系敵對,但表面上該維持的平和還得維持。
可一念間又想到自己即將離京,不再回來,沐挽卿便沒再掩飾。
“你來看我的落魄嗎?”
語氣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差。
傅星池沉默。
大雪將他的身姿顯得更加清絕。
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不是。”
修長的手指捻了捻腰間佩戴的白玉。還是將話說了出來。
“我來送行。”
他沒有勸對方不離開,沒有道理,也沒有立場。
沐挽卿輕笑了一聲,有幾分譏諷在里面。
“看著我走才安心嗎?你放心,我不會再摻和進去。”
她看向眼前玉樹臨風,稱得上天之驕子的少年郎,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他喜歡寧如常,卻要妨礙自己爭奪七皇子,就因寧如常喜歡七皇子嗎?
喜歡一個人,成全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深情,可她和他不一樣。
她做不到。
“此去一別,我不會再回京,他們往后如何,已與我無關,”
事到臨別,沐挽卿還是忍不住扎一下對方,或許是看對方衣冠楚楚,自己卻十分落魄,氣不過。
“只是,你也同我一樣,永遠得不到心上人罷了。”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傅星池神色黯淡,清冷的眸光似乎有一瞬間破碎,流露出令人心疼的悲涼。
他沒說話,只是眼眸低垂,睫羽輕輕一顫,盯著潔白的雪面,久久沒有回神。
看著眼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傅星池,沐挽卿有一瞬間覺得是不是自己說重了。
但轉眼又自嘲。
自己不也是一樣愛而不得?心疼別人做什么。沐挽卿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坐在車里,即使路過在雪中一動不動的少年時,也沒有將簾子掀開。
她心想,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如此不顧忌不在乎別人感受地言語了吧。
馬車漸漸走遠,大雪紛飛中的少年顯得身形單薄。
這一年,七皇子將發動叛變的四皇子捉捕,登上皇位,迎娶寧家嫡女為后,皇家高聘,隆重至極,沐尚書辭官,一家遷徙,再不回京,傅相依舊如初,而傅星池正式入朝為官。
此后,迎來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