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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入夜。

張觀棋呆坐在自己的小院中。

一陣風拂過,吹得院中老樹簌簌直響,去歲冬時殘留在樹上的一兩片葉子也應聲而落。

落地的時候。

如水滴入海,沒有一點聲響,更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果然,這個世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張觀棋不由得感嘆道。

想起這兩日的點點滴滴。

張觀棋仍覺得像是一場夢。

短短兩日,就經歷了兩場生死,一場讓他迷迷糊糊穿越,一場讓他清清醒醒重生。

盡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可張觀棋依然覺得,活著的感覺,挺好。畢竟現在的他,也算是一個暴發戶了。

“既然上天慷慨,讓我多活一次,我就不能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張觀棋站起身,走進臥房,隨便打開了一口箱子,順手拿起一貫錢,開始思索,這么多的錢,該如何花呢?

恍惚間還記得。

原主年少輕狂,曾對醉云樓的花魁娘子說過,若是自己將來有錢了,一定會幫她贖身來著……但花魁的身價,可不低。

正胡思亂想著。

張觀棋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他手里的這一貫錢,雖然都是圓形方孔,且都印制了“乾封泉寶”的字樣,但總感覺與普通正常的銅錢有一些不同。

張觀棋在自己屋里翻找一番,終于找到了幾枚正常的銅錢,仔細一對比,果然略有不同。

武則天給他的銅錢上,底部泉字白與水之間,似乎有一個小黑點。

張觀棋用力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好像是專門印上去的一樣。

張觀棋不得不起疑,趕緊翻開所有的箱子,一貫錢一貫錢的檢查……確實,所有銅錢上都有一個小黑點,且并非只在泉字上。

這是一個很小的黑點。

若非仔細觀察,不會發現。

“會不會是鑄造的某一批銅錢都這樣,是無意間印上去的?”

張觀棋還是不肯死心。

取出一枚銅錢,放到水里洗了洗,還是洗不掉,又放到蠟燭上,隔著一定距離烤了烤……

沒想到。

燭火一熏,銅錢背面上方居然顯現出了一個特殊的文字。

像是突厥語的康字。

“康?”張觀棋呆住了。

安康,康泰,還是建康?

張觀棋又隨手取下一個銅錢,放在蠟燭上,遠距離烤了烤,可這次,無論是正面還是背面,都沒有顯出任何字來。

張觀棋沒有灰心。

一個接一個地去嘗試。

用水洗,也要用火烤。

雖然仍舊是一無所獲,但至少,自己已經嘗試過大半箱了。

可銅錢數量這么多,全部嘗試一遍,實在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不知不覺間,夜已深了。

這幾日,本就沒有休息好的張觀棋,實在頂不住席卷而來的睡意,決定先把已經嘗試過的銅錢與沒嘗試過的銅錢分開裝箱。

然后,沉沉睡去。

………………

第二天,剛過卯時。

張觀棋就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給震醒了,乍地坐起來,下了榻,撐著一縷殘存的意識,打開了門:“誰啊?”

張硯南站在門口,見了張觀棋,話還沒說一句,就想轉身離開。

張觀棋攔住他:“何事?”

張硯南咬了咬牙,還是說了:“不是我想找你幫忙,是阿娘讓我來的。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阿耶他,好像病得更重了。”

張觀棋氣得一巴掌拍到了張硯南的后腦勺上,教訓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死要面子?我先去看看二叔,你馬上出府,去請大夫!”

張硯南突然間挨了一巴掌,很想發作,卻又無奈,只得應道:“哦。”

但剛走了沒幾步。

張硯南就又停下了,回頭望向張觀棋,茫然道:“請哪個大夫啊?”

張觀棋有些生氣:“讓你去請大夫,當然是請好大夫!趕緊的,去把洛陽所有的好大夫都給我請來!”

“所有的?”

張硯南滿臉疑惑。

“沒錯,快去!”

張觀棋一邊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一邊催促著這個不省心的堂弟。

“確定是……所有的?”

張硯南表情呆滯,十分不解。

“別逼我揍你啊。”

張觀棋火氣有些大了。

“可是,有這么多錢嗎?”張硯南還在惹怒張觀棋的邊緣徘徊。

“你放心,我有錢。而且,有的是錢!”張觀棋壓著火,“現在,可以去請大夫了嗎?”

“哦。”

張硯南愣了愣神。

很顯然,他還不知道,張觀棋已經得了武則天的萬貫賞錢。

………………

不多時。

八個大夫陸陸續續進了張府。

這些大夫,有的已經是白須飄飄,有的還是少年醫者,光憑外表和長相來看,張觀棋也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名醫。

而且,身處大唐,是不可能問這些大夫要“行醫資格證”看的。

只能硬著頭皮。

讓每個人都試試。

各自診脈一番,眾大夫的臉色都不太好,似乎都覺得很棘手。

“張祭酒最近服的什么藥?”幾位大夫聚在一起,齊聲問道。

“是宮中張御醫和劉御醫開的兩副藥……鐘伯,你再謄抄幾份藥方,給各位大夫仔細研究研究,看看有無不妥?”

張觀棋也心亂如麻。

“是,二少郎。”

鐘伯很快謄抄了八份藥方,親自交到每個大夫手里。

大夫們看過之后,臉色更不好了:“這個藥方,確是良藥。而且,完全對癥。可為何張祭酒的身體狀況,反而每況愈下了呢?”

八個大夫,面面相覷。

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后,都各自沉默不語。

“你們,不再試試了么?”

張觀棋有些著急,催問道。

“是啊,不能扎針嗎?”周嫻坐在榻旁,說話時就連手都在抖。

“不是我等不嘗試扎針。而是張祭酒目前的狀況,身上沒有一處完好,且五臟六腑都有很嚴重的內傷,不知從何扎起啊……再者,如果扎針有用的話,想必昨日兩位御醫也都嘗試過了,不過爾爾。”

大夫們臉上都顯出無可奈何。

“貴府,還是早日打算,替張祭酒準備后事吧。”

一位大夫好心提醒道。

聽了這話,周嫻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盡管努力克制著,可眼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

張硯南和張楚秀也目光凝滯,腦袋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張觀棋。

他,不信這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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