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于公元一二二七年病逝,在長達兩年的時間里,權力處于真空的時候,一個女性站了出來,用她柔軟的肩膀,撐起了蒙古大帝國的江山,這個女人就是成吉思汗的:二女兒阿刺海別。早在成吉思汗西征時,就將阿刺海別定為監國公主,協助國王木合黎處理蒙古帝國的一切事務。
這天黃昏,阿刺海別正依靠在帳門前,望著夕陽將大草原涂抹成一片緋紅,心里還惦記著與金國作戰的蒙古將士們。她的哥哥拖雷在西征阿富汗等國的戰場上,而大汗的繼承人窩闊臺正率領著三萬近衛軍護送父親的靈柩,前往蒙古的肯特山,那里是父親生前希望安葬的地方。留守大本營的也就是婦女和老人。
對于監國公主來說,西征戰場她不操心,那里有哥哥拖雷在親自指揮。最讓她牽掛的還是抗擊金國的勇士。父親臨終前曾經留下遺言:聯宋抗金。當時,西征還在進行,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來對付金國,只派出了一支輕騎先遣隊,由者別率領襲擾金國。
者別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了,這本不該讓阿刺海別擔心,可是讓她憂慮的是,這支輕騎的人數太少了,只有區區一萬多名將士,要抗擊的是幾十萬兵力的金國,敵我雙方力量的對比太懸殊了,所以監國公主的心始終懸在喉嚨里。
她擔心的是,萬一襲擾金國的任務沒有完成,那么被惹怒的金國將反過來,趁蒙古兵力空虛之際大舉進犯,那就后患無窮了。到那個時候,帝國既無君主,遠征的軍隊又來不及回撤,局勢將變得非常險惡。目前她最需要的就是來自者別方面的勝利捷報了。
正在她凝神思考的時候,木合黎匆匆來了,告訴她一個壞消息:擔任護送父親靈柩的近衛騎兵竟然自相殘殺起來,速別額臺和忽必來兩位大將軍相繼被殺。阿刺海別大腦一片空白,她半天回不過神來:“怎么會發生這樣嚴重的事情?窩闊臺在哪里?他是怎么指揮的?”
木合黎告訴她說,窩闊臺嚴密封鎖消息,不準將護送部隊事變的情況透露一星半點兒出去,就連王室貴族成員也不能知道,凡是有人泄露,一律格殺勿論。阿刺海別問:“那么這個消息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來源可靠嗎?它準確嗎?”木合黎說:“消息是可靠的,提供這個情報的是成吉思汗生前最寵愛的妃子忽闌,她現在成了窩闊臺的妃子了。”
“忽闌在哪里?我要見她。”阿刺海別急切地問。
木合黎說,她是趁天黑騎馬跑回來的,說要報告給軍師者勒蔑,她不愿意看到蒙古人自相殘殺的場面了。當阿刺海別見到忽闌時,詳細地問明了情況,才知道護送靈柩的部隊發生事變的原因。
原來這都是窩闊臺一手秘密策劃的,他借護送父親靈柩的機會,想剪除父親生前的幾員大將,為自己的登基鋪平道路。因為成吉思汗生前的四位虎將都不擁護窩闊臺當大汗的繼承人,所以,窩闊臺讓四位虎將分別率領一支近衛騎兵,護送一程靈柩,然后再由另外的一支護衛騎兵接替,而接替的部隊則要斬盡殺絕前面護送的部隊,并且四位大將相互都不知道被殺的將軍是誰。
直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兩位將軍死在自己的人手里了。忽闌因為早就傾慕大將軍者勒蔑,才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跑回來,報信給者勒蔑,以使他能夠逃脫死亡的陰影。阿刺海別感到事態的嚴重性,馬上就讓木合黎叫來者勒蔑。者勒蔑剛接到窩闊臺前往護送靈柩的命令,準備率領大本營的近衛軍的兩千人馬,第二天一大早就準備動身。
他明白監國公主急忙來見的原因,因為他已經聽忽闌說了,但是,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作為未來的大汗繼承人,怎么可能干出讓自己人殺自己的勾當呢?況且是在護送成吉思汗靈柩的神圣使命中。自己作為一個王汗忠實的將軍,不能違背這樣的使命,即使是讓自己去死,也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所以,他并沒有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依然做著出發的準備。
阿刺海別見到者勒蔑,開門見山地說:“窩闊臺要害你,難道你還要去冒險嗎?”者勒蔑說:“我是屬于蒙古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現在我要去護送王汗珍貴的遺體到肯特山,別的我不管那么多。”監國公主見他決心已定,非要執行這個護送任務。就說:“好吧,軍令不可違,你就去吧。不過你當心點兒。窩闊臺不過是利用你的忠誠而已。”她說完就離開了。
阿刺海別回去跟術合黎商議說:“我有個主意,既然窩闊臺派者勒蔑去護送靈柩,那么我想派一個我們的人跟著他,并設法通知另外一個護送任務的將軍,讓他們避免自相殘殺,為蒙古多保留一些將士。同時,我要盡快趕上窩闊臺的隊伍,監視他的行動。你說好不好?”木合黎想了一下,說:“你這一去,很危險,再說你也沒有兵可帶。”
阿刺海別說:“我小Ⅲ帶兵。我是父親指定的監國公主,你是父親生前所封的左手萬戶和國王,我們在新大汗即位之前,有絕對權利管理國家的一切大事。包括軍事。我也知道這個時候去制止窩闊臺,會面臨被砍頭的危險,但是,為了蒙古帝國的興亡,為了繼承父親的遺志,關鍵時刻我必須去,哪怕腦袋落地,也要慷慨前往。”
者勒蔑的隊伍當日晚上就匆匆開拔了。監國公主早已經在他的隊伍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并交代一定要將口信傳遞到另外一個將軍孛羅忽勒手里,避免自己人殘殺。忽闌堅決要求追隨者勒蔑,起初他不肯,但是忽闌以護送靈柩作為表現衷心的理由,他才勉強同意了。
在者勒蔑走后的第二天,者別的部隊打了勝仗,從金國凱旋而歸,阿刺海別吩咐手下要好好地款待一番勝利之師。受到酒肉招待的將士們酒足飯飽之際,對監國公主贊不絕口,在接受她的敬酒時,紛紛表示要再度去金國,再創戰績。
可是,者別卻看到了監國公主的憂傷與憔悴,他忙問原因,術合黎將事情原委告訴了大將,者別大怒:“豈有此理,我們為帝國拋頭顱灑熱血,可是卻有人在后方制造流血,自相殘殺,是可忍熟不可忍!我要跟隨監國公主,誓死捍衛成吉思汗打下來的江山!”
木合黎說:“既然將軍有這樣的決心,那么就跟隨監國公主,去制止一場無謂的流血吧。”第二天,者別又無返顧地護衛著阿刺海別上路了。他們一路急行軍,趕到呼倫貝爾大草原時,窩闊臺命令孛羅忽勒,由他率領的第三支護際軍對者勒蔑率領的護衛騎兵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血腥屠殺。為了捍際成吉思汗珍貴的遺體,者勒蔑拿出了他全部的忠誠,率領著自己的兩千將士,給孛羅忽勒的騎兵以毀滅性的打擊。霎時間,草原上兩軍交戰,血肉橫飛,一片昏暗。者勒蔑率領的近衛騎兵‘是成吉思汗生前精銳的宿衛軍,士兵以一當十。戰斗力非常勇猛,讓孛羅忽勒的部隊損失異常大。
盡管如此,窩闊臺給蒙在鼓里的孛羅忽勒下達了死命令,要求他不惜任何代價,拼到最后一滴血。正當這場自相殘殺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監國公主帶領著者別的騎兵及時趕到了。監國公主冒著生命危險,揮舞著一把成吉思汗生前的大纛,高聲大喊:“快停下!你們是在向自己的弟兄開刀,是在拿自己的箭射向自己的蒙古同胞,可恥可恨!你們難道眼睛都瞎了嗎?沒有看見我是誰嗎?我是阿刺海別,蒙古帝國的監國公主,我手里拿著成吉思汗的大纛,但愿你們的手會發抖,刀會掉落在地上……”
果然,當孛羅忽勒和者勒蔑見到監國公主威風凜凜的樣子,分別命令自己手下停止了相互廝殺;將士們紛紛從戰馬上滾落,雙手垂下來,兵戈指向地面,箭弓掉落在腳下。瞬間,剛才還人叫馬嘶的場面變得如地獄一樣的安靜。監國公主把手里的大纛往地上一頓,交戰雙方都紛紛后退,空出一個大場地來,者別率領的騎兵整齊地開來,橫貫在場地的中間。
窩闊臺早聽到阿刺海別到達的消息,并且知道剿滅者勒蔑的騎兵行動被她果斷制止了,立刻策馬來見監國公主。他來到現場,看見大將軍者別率領精銳的騎兵部隊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城墻,橫在交戰兩軍中間的空地上,看見阿刺海別手里那面父親生前用來指揮作戰的大纛,頓時心虛起來,腿肚子也開始轉筋了。
監國公主看見窩闊臺來了,指著橫尸遍地的慘狀,厲聲呵斥道:“窩闊臺,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你這樣殘忍的哥哥,看看吧,你殺了多少同胞?你難道不臉紅,沒有罪惡感嗎?你想把蒙古帝國毀在你的手里?”窩闊臺正想開口,這個時候窩闊臺身邊一個最寵信的薩滿小聲地說:“大汗,你才是蒙古帝國的繼承人,她不過是你的妹妹,怎么能指揮動你呢?別相信她的一派胡言。”此刻,幾萬雙眼睛都虎視眈眈地望著焦點人物--監國公主和窩闊臺,現場氣氛火藥味濃郁,仿佛一點就會爆炸,連戰馬都屏聲靜氣地注視著眼前緊張的一幕,似乎連掉根針都能夠聽得到。監國公主顯然聽見了薩滿的話。她不做聲,騎馬走到者別的跟前,索要他的弓箭。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見監國公主把弓一下拉滿。好像連瞄都不瞄。只聽“嗖”的一聲,利箭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飛進了薩滿的喉嚨里。將士們看見薩滿掙扎著倒斃在草地上,他那身黑大袍頓時被血染紅
窩闊臺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慚愧不已,對監國公主說:“你干得好,替我殺了這個惡魔般的薩滿,正是因為他的詛咒,才造成了一場誤會,請妹妹息怒。看在父親的分上,我會處理好的,請你回大本營去吧。”監國公主說:“你不該聽信小人的讒言穢語,白白損失了蒙古帝國如此多的將士生命。他們的鮮血應該灑在抗金的戰場上,應該灑在西征的對敵作戰中,那才是值得的。鑒于你的錯誤,現在,我任命由大將者勒蔑和孛羅忽勒率領精銳的護衛騎兵,擔任護送成吉思汗珍貴遺體的重任。”
監國公主命令者勒蔑作為主將。孛羅忽勒作為副將,率領三萬騎兵,日夜兼程,將靈柩安全護送到蒙古神圣的安息地--肯特山,然后交接給留守在那里的察合臺負責安葬。察合臺是成吉思汗的二子,負責蒙古家鄉王宮行營的守衛。者勒蔑慎重地從阿刺海別手里接過了令牌,立刻與孛羅忽勒一起。率領部隊護送著成吉思汗的靈柩啟程了。
被剝奪護送父親遺體的窩闊臺無可奈何地望著遠去的靈柩,他顯然被監國公主有條不紊處理復雜局勢的能力所折服。他忘不了父親生前的吩咐,國家大事必須聽從監國公主和國王木合黎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違抗。況且在新大汗還沒確立的情況下,阿刺海別的身份無疑是成吉思汗神圣權利的一種延續,對此,窩闊臺只得選擇無條件的服從。
接下來,窩闊臺安葬好死難的無辜將士遺體,安撫傷病的士兵,重整隊伍。這也是監國公主指派窩闊臺完成的一項任務。等這一切都做完后。阿刺海別將蓋著監國公主大印的委任書親自交到窩闊臺的手里,命令他率領一支由五千名近衛騎兵組織的部隊,踏上西征的漫漫行程。去策應弟弟拖雷領導的作戰部隊。
窩闊臺領命率部西征后,者別將監國公主護送到大本營,又一次踏上抗金的前線。不久。來自兩個前線的戰斗捷報頻頻傳來,監國公主在她的營帳里對木合黎說:“這段時間,你我責任重如泰山,不能有絲毫懈怠,即使前方打勝仗也不能松勁,我們要執掌帝國到新大汗順利上臺的那一天,我才會把心擱到肚子里。”
木合黎告訴監國公主,者勒蔑和孛羅忽勒的護送隊伍已經順利將成吉思汗的靈柩送到了肯特山。者勒蔑遵照命令,將靈柩交接給察合臺。領兵已經去往西征的前線。
監國公主點點頭,露出微笑說:“可以把窩闊臺召回來,商討父親的葬禮和新大汗的繼承等事宜了。”木合黎按照阿刺海別的吩咐去安排此事。當偌大的營帳只有監國公主獨自一人時,她回顧發生的一系列危急事態,才感到有些后怕,但為了蒙古的前途,她早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了。連續多日的缺覺讓她感到極度的疲倦,可是,當看到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把大草原襯染得一片通紅時,整夜沒有合眼的她頓時又精神煥發了……她來到帳外。對著初升的太陽大喊了一聲:“勝利屬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