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想明白了許多關鍵問題，輕松了不少，起身走出房門，對身邊兵卒說道：“幫我叫一下王離將軍。”

不多時，王離一路小跑，出現在秦墨面前。

“王將軍，我是不是有一支親兵衛隊？”

秦墨的第一句話，讓王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下意識答道：“是，公子，您有兩千親衛騎兵。”

“把他們召集過來，我有事情交代。”

點兵場中，兩千騎兵整齊站立，秦墨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兵馬俑復活。輕輕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前世那些事情，大步邁向點兵臺。

“諸位，都是我大秦將士，也是我扶蘇的親軍衛隊。今天，扶蘇召集大家來到這里，只是向諸位說明一件事。”

秦墨頓了一下，“我想要北上，討伐匈奴！”

此言一出，頓時如同平靜的池塘里扔進一塊巨石，眾將士愕然，就連王離也嚇得一哆嗦。

“北伐匈奴，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沒有陛下的旨意，如何能成？就算陛下真的降旨，匈奴行蹤不定，逐水草而食，想要討伐，恐怕要動用十萬大軍，方有必勝把握。”

想到此處，王離有些慌亂，“公子，這，這事情，是不是應該從長計議。”

秦墨擺了擺手，“王將軍，我明白。”

說罷，秦墨看向親衛軍隊，舉起手中秦王寶劍，“昨日，陛下派遣使者前來問罪，賜秦王寶劍，賜劍之日，就是我扶蘇的死期。現在，我扶蘇已經是個死人，唯有離開秦國一條路。我扶蘇是老秦人，就算離開秦國，也要為大秦效命！”

看著眾將一陣茫然，秦墨淡淡一笑，“我們大秦邊郡，守衛九原，是為了抵抗匈奴。可是，匈奴人年年南侵，諸位認為，原因何在？”

眾人一陣沉默，人群中忽然響起粗重的聲音，“公子，末將有言！”

秦墨看向陣中，那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官，軍官大約三十歲，皮膚粗糙，神情堅毅。“末將孟明觸，老秦人，末將以為，匈奴人逐水草而食，居無定所，無城池，就像草原上的狼，我們無法找到其聚集之處，故難以全殲。”

秦墨點了點頭，“將軍說的不錯，匈奴人就是這般脾性。和我華夏大不相同。我們雖然筑了九原城，憑險設防，連綿四十四城池，看似固若金湯，卻只能被動防御，無法主動出擊。如何能徹底解決匈奴隱患？”

“末將屠駒，請教公子，匈奴如此作為，我秦軍，該當如何？”又一個精瘦干練的秦軍軍官拱手問道。

“寇可往，吾亦可往！”

秦墨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如同敲動每個人心中的一面戰鼓。

不但是眾多軍卒，就連王離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對付匈奴，唯有按照匈奴的方式，擊敗他們。匈奴可以以精銳騎兵，騷擾我大秦邊境，我大秦，為什么不能派遣精銳騎兵，深入匈奴境內，殺他一個人仰馬翻？”

秦墨神情嚴肅，聲音提高了幾分，“諸位，我不會動用大軍，那樣只能勞民傷財，我只需要帶領一支精銳，北伐匈奴！”

寇可往，吾亦可往。

仔細品味這七個字，久經沙場的秦軍將士的眼中，逐漸閃爍光芒，胸中熱血燃燒起來。這是老秦人骨子里的好戰之血。

秦軍將士臉上慢慢浮現的紅暈，眼神中濃烈的戰意，被秦墨一一收入眼中，“該澆一盆冷水了。”秦墨明白，炙熱的鐵很軟，必須放入冷水中，才能成為無堅不摧的利刃，深吸一口氣，秦墨的聲音再次回蕩在點兵場。“現在，還要和大家說第二件事。那就是我的結局。”

眾人都是一愣，頓時大惑不解，什么叫我的結局。

秦墨淡淡說道：“我扶蘇，決議北伐，也就做好了，此生不回華夏的準備！”

“什么？”

“公子，這是怎么回事？”

“公子，三思呀？”

“什么，不回來了？怎么可能？”

秦墨擺了擺手，“諸位，我們如果深入匈奴境內，可曾考慮過，我們的結局嗎？那是一片，和華夏截然不同的土地，那里的人，沒有朋友，只有敵人。我們將孤軍深入，沒有人幫助，甚至沒有補給，我們一切都要憑借自己的雙手去創造。生存，還是死亡，都在我們的一念之間。”

“此去，就是一條不歸之路，我們會不斷的戰斗，不停的戰斗，北上的將士們會死亡，不停的死亡。我們的尸體，會在異域腐爛，化為骸骨，甚至，不會有人為我們收斂。而我們所做的，只是為戰死的兄弟哀悼，然后，拿起兵器，跨上戰馬，繼續戰斗，直到戰死。”

“這是我扶蘇選擇的道路，也是我扶蘇最終的結局。卻不是諸位可以選擇的道路。”

秦墨深吸一口氣，話鋒一轉，“諸位，你們是我扶蘇的親衛軍隊，按照秦律，你們只聽我扶蘇一人的調遣。但現在，我要去一個陌生的土地，開啟一番從未有過的事業。諸位若要跟隨我，就會面臨無限的危險，甚至是死亡，我們沒有軍功，沒有榮耀，不會回來。我們的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我給諸位一個時辰的時間，冷靜下來，去思考，去選擇！”

“王離！”秦墨看向身邊的王離。

“末將在！”

“若我的親軍衛隊的將士想要留下，全部編入鐵騎營，讓他們做大秦最精銳的騎兵！”

王離愣住了，下意識應了下來，心里卻暗暗叫苦，“公子呀，你糊涂呀，你剛才說的，寇可往，吾亦可往，說的多好，我都想跟你北伐，殺他個人仰馬翻。可是，你后面說的是個什么？這誰還敢跟著呢？按照秦律，你根本不用說這些，直接帶兵北伐，誰能說什么？你偏偏又讓我把留下的人編入鐵騎營，那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多少人想進去呢？這萬一全留下了，你可怎么辦？我的好公子呀，你可愁死我了。”

秦墨并不知道王離的心思，轉身回到屋中，靜靜看著桌案上的地圖，九原郡北側，那一大片空白的地方，將成為自己絢麗人生的開端。

“公子。”

秦墨抬頭，聽到屋外王離的聲音，“進來。”

王離大步走進屋內，身后還站著一個年輕軍卒。

“他是誰？”秦墨看著這個軍卒年齡不過二十出頭，或許還要更小一些，眼神剛毅但臉上還有幾分稚氣。于是指著軍卒問道。

“他叫蒙黑矛。”王離答道。

“蒙黑矛？”秦墨眉頭微皺，想到了蒙恬，這年齡，倒像是蒙恬的兒子，不會吧？

“對，他是蒙恬將軍的義子，那個，蒙將軍的事情，他，也知道了。”王離小心看向秦墨。

“他來做什么？”

沒等王離開口，蒙黑矛搶先一步，“公子，我義父臨行時，和我說過，公子仁義無雙，必能成就大業，若我不在，你當為公子馬首是瞻！今公子要北伐匈奴，黑矛并屬下百騎，愿為前部！”

秦墨看向王離，心中十分感激，明白這是王離害怕手下衛隊全都留下來，自己變得孤立無援，所以才想到這個法子。于是看向蒙黑矛，神色柔和，“黑矛，那你知道，這次北伐，我們不再回來。”

“黑矛明白！”

“那你手下百騎，也都知道嗎？”

“知道！”

“那你們為什么非要和我北伐，你們不是我的衛隊。”秦墨眼神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公子。”蒙黑矛咬著嘴唇，“我義父，他，是不是已經。”蒙黑矛頓住了，眼含熱淚。

秦墨心中一酸，點了點頭。

“我與手下百騎，皆受蒙將軍大恩，如今，將軍已去，無以為報，唯有跟隨公子，北伐匈奴。想必，義父泉下有知，當欣慰不已。”

秦墨心中一熱，站起身來，拍著蒙黑矛的肩膀，“好，好兄弟，從此，你我就是兄弟，我們一起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