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大伙不知道是出于尊重還是尷尬,看李夢的眼神,和過去不一樣。
當(dāng)然,他們的這種情緒,其實(shí)也有部分誤會的緣故。
因?yàn)樵谙矚g社火的人眼里,被老帝君傳授神袍,是有傳衣缽的意味在其中的。
而這些參加社火演出的小伙子,小姑娘,甚至老頭子,誰不想被老帝君選中,當(dāng)下一代領(lǐng)頭的“老帝君”呢。
更何況聽說老帝君還有個漂亮閨女,不喜歡閨女的,人家還有個帥氣兒子。
社火,廟會,秧歌……這些東西,對于某些人來說,或許只是封建迷信和華而不實(shí)的表演。但對李夢老家樸實(shí)的農(nóng)民來說。則是一種傳承千年的精神圖騰。
只李夢能迎到神袍這件事,就已經(jīng)讓全村人臉上都有光了。
當(dāng)然,李夢不在乎這些。
李夢在乎的只是成仙。
……
“到站了!下車吧。”
隨著售票員的話,李夢睜開了眼睛。
回家的汽車迎著夕陽顛簸著。把看社火和演社火的鄉(xiāng)親都弄的昏昏欲睡。以至于到了站點(diǎn),還得司機(jī)和售票員提醒大伙下車。
大初五的,大伙也累了一天了。誰都想早點(diǎn)回去睡覺。尤其是坐在車門口的西門慶和潘金蓮。
但就在這二位即將下車的時候,老村長卻搶先一步,一把拉住他倆。
緊跟著,他又指著李夢,對他倆厲聲教育:“你們倆有點(diǎn)眼力。這是神袍第一次來咱村。讓關(guān)帝爺先走!”
潘金蓮和西門慶反應(yīng)過來了,立刻給李夢讓路。李夢太不好意思。就說道:“我不用的。”
“你是不用。但帝君用。”老村長雖然對李夢不滿意。但對于神袍和“老帝君”的旨意,他是一丁點(diǎn)兒都不敢怠慢和違背。
因?yàn)楫?dāng)年他當(dāng)兵的時候,就是老帝君的兵,是老帝君帶著他們出生入死,數(shù)次逃出敵人的圍剿。
也因?yàn)楫?dāng)年他閨女闌尾炎需要動手術(shù)的時候,又是“老帝君”弄來了吉普車,送這娃去的醫(yī)院,又墊了醫(yī)藥費(fèi)。
沒有老帝君,不會有今天的村長,劉月娥也早死了。
老村長睹物思人,所以對這身行頭無比的尊重。
其實(shí)也不光他,所有真正了解老帝君的人都知道。他在縣里的威望,可不是靠封建迷信詐騙來的。而是一件件為人民的好事,實(shí)事,人事,給做出來的。
他是人民的帝君。
李夢并不知道村長和老帝君的關(guān)系。只感覺這種超規(guī)格的尊重,弄的他渾身不自在。
但路都讓出來了,他不可能不走。
于是,李夢抱著龍袍下了汽車。然后他看見……好像下錯站了。
李夢在車外所能看見的,是村郊一排排低矮的墳堆,而不是熟悉的汽車站。
這些饅頭樣的墳堆看的李夢很膈應(yīng)。所以他扭頭問開車師傅:“師傅,你報(bào)錯站……”
后面的話,李夢沒來得及說說。
因?yàn)楫?dāng)他回頭之后,并沒有在開車師傅的位置上看見司機(jī),甚至他都沒看見活人。
當(dāng)然,架勢坐上也不是什么東西都沒有。
在那里,李夢看見了一條狗。
一條穿著紅色羽絨服的藏獒。
“……!”
再見到劉彪家的那條藏獒,李夢發(fā)現(xiàn)那家伙已經(jīng)起了巨大的變化。
它就像被什么東抽干了血肉一般,渾身的肉幾乎都沒了,只剩下皮包骨頭;凸出的眼珠以及森森的獠牙。
但這些并沒有使那條狗看上去虛弱,恰恰相反,它的樣子越發(fā)慎人。簡直像李夢在錄像廳里看見過的那些盜版喪尸。
不,不是喪尸。是狗承受不住大紅袍的力量,被衣服抽干了。
望著那狗,李夢心中一驚。然后他下意識的對車?yán)锏娜撕埃骸翱炫堋?
可一切,終究是晚了一步。
在李夢喊出第一個字時,狗的爪子使勁踩了下去。汽車突然啟動,碾壓過正在車外小便的司機(jī),然后又帶著整車的人,狠狠的向前方?jīng)_!
而前邊,是村長家蓋大棚用的鋼筋……
一切來的太快,以至于車上的人都沒有反應(yīng)。李夢最后聽見的,也只是劉月娥的一聲困惑:“這車怎么自己……”
轟……
震耳欲聾中,整個車被鋼筋貫穿。
汽車成了刺猬。
然后就是沉默。
沒有哀嚎,沒有呼救,什么都沒有。
緊跟著,汽車的每一個縫隙,每一個孔洞,都開始流淌出紅色的血液。
那血液形成了一道小溪……
李夢望著這樣的場景,腦子一片空白。
直到那汽車的大門打開,那條僵尸一樣的,披著紅色羽絨服的狗,歪著頭,身上還插著半截鋼筋,下了車。
狗一瘸一拐來到李夢身邊,雖然狗脖子都被撞斷了,但它依舊昂首看著他。
然后這畜生得意的開口:“崽子。你奶奶是不是告訴你,我怕他身上的味兒?是不是告訴你你有了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能看破我的辺術(shù)?”
李夢聽著這話,死死的抱著手里的帝君神袍。
那干尸一樣的狗繼續(xù)一瘸一拐逼近李夢。并用餓鬼爬行般沙啞的聲音繼續(xù)告訴李夢:“過時了,都過時了。你奶奶教你那套東西沒用的。包括你手里這件神袍,對我也沒用……”
說話間,那只狗甚至還故意伸出自己如章魚觸手般惡心的長舌頭,舔了舔李夢手中那神圣的帝君龍袍。
神袍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任憑骯臟的東西肆意褻瀆。
“看到了嗎?沒有用的。我根本不怕那些老迷信!因?yàn)槲乙彩窍桑潜饶莻€賣壽衣的老頭更強(qiáng)的存在……”
“你干嘛!”李夢惡狠狠的盯著那畜生,望著那畜生造的孽,“你到底要干嘛?”
“就是想讓你穿上我。”狗回頭望著那輛車,又講,“順便,給你個警告,讓你知道我真正的可怕……讓你知道不聽話的下場。”
大紅袍之所以遲遲不對李夢動手,僅僅是因?yàn)樗幌胱尷顗羲馈?
它想要的,僅僅是變著法的逼迫李夢穿上自己。
“所以,把那沒用的玩意扔了。然后穿上我……扔了,穿上我!”
李夢顫巍巍的,但沒扔神袍。
狗見李夢沒動,眼神又兇狠了一些。
它繼續(xù)講:“如果你不穿我。從明天開始,會讓所有你在乎的人都死。你老師,你父母,最后是你那個奶奶……沒人能阻止。因?yàn)椤福福 ?
突然,那狗痛苦的叫了起來。
因?yàn)檫@時候,怒不可遏的李夢死死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再然后,李夢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使勁把那狗摁在泥水地上。任憑它如何掙扎,也絕不松手。
直到……他捏爆了狗頭。
扒雞!
一聲脆響,藏獒的頭顱被李夢的手硬生生摁成三片。碎裂的縫隙中再一次出現(xiàn)絮狀物,以及萎縮的好像豆腐干一樣的腦仁。
對方的腦袋都已經(jīng)沒了。但李夢的手沒停。
他一只手死死拿著神袍。另一只手拿起狗身上的鋼筋,然后又向那東西的腦袋上砸。
一下兩下,一下兩下……
直到把那狗的腦袋砸的稀巴爛。
但李夢沒有停下,又用石頭,把那只狗身上的羽絨服錘的稀巴爛。
一下兩下,一下兩下……
羽絨服和那只狗殘破的身體被李夢打的混合在一起。干癟的內(nèi)臟帶著尸臭味像豆腐渣一樣流淌出來,唯獨(dú)沒有血。
一切,都顯示狗的生命早已被大紅袍榨取殆盡……
在李夢用石頭砸爛狗頭的時候,這可憐的狗東西竟然還在大紅袍的驅(qū)使下,沖李夢發(fā)出慎人的威脅。
“我……無窮無盡……而你……只有一個……”
……終于,在李夢的石頭攻擊下,那條狗和它身上的大紅袍徹底沒了動靜。
“無窮無盡……”李夢扔掉石頭,后怕的品味著那家伙剛才說過的話。
直到一只手臂,突然從他脖子后邊,搭在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