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亞利桑那州最宜人的季節。

昨夜下了場大雨，再加上今日天空多云，令午時也顯得很涼爽。

警長與王八蛋坐在一棵杉樹下吃午飯。

安德烈咬下一口味道偏咸的腌肉，“王八蛋，你平時賭錢嗎？”

“賭啊。”

“呵呵，讓我來猜猜……”安德烈灌下兩口清甜的水，“你的輸贏概率在百分之五十這個區間，但總得算下來總是輸掉的錢大于贏來的錢。”

王八蛋愣了兩秒，隨后驚訝地看向安德烈，點了點頭。

安德烈接著說：“每次你輸了大錢之后，就會連著贏幾天小錢，又或者是贏一次輸一次這種輪著來的規律節奏，讓你的心里總有一股想賺回本錢的想法，舍不得就此放棄。”

“你還真神了！怎么猜的這么準？我難道很容易看穿嗎？”王八蛋皺著眉頭，難怪自己老是輸錢。

安德烈吃下手上最后一塊腌肉，咀嚼吞咽完之后才開口道：

“你是否很容易被看穿這件事暫且不提，因為我并不是因為你的臉判斷出的這些信息。”

“那是因為什么？”王八蛋更費解了。

“因為你的手。”

“手？”

“對。”

王八蛋低頭，攤開他那黝黑的粗糙雙手。

手掌很大，骨節很粗，指甲里滿是泥垢。

“難道不洗手的人就會輸？”他說完不到兩秒就立刻搖頭，“不對，贏我錢的那群家伙的手比我的還黑還臟，有的人剛摳完*眼就去抓牌，連我都感覺他們很惡心。”

“哼呵，賭錢跟個人衛生也沒任何關系。”安德烈嗤笑道：“你的手指指節太粗，指甲又太長，這樣勢必會影響到整只手的靈活性。

再加上你剛才擰開水壺瓶口的時候，只用了大拇指搓開瓶口，這種人的手一向粗笨。

手指靈活的人普遍會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聯動起來擰開瓶口。

擰瓶塞，是一種不需要去專注注意力的舉動，可以歸類到「習慣性無意識動作」這一類別，這種類別的行為往往能真實反應一個人的內心、或者能力。

另外，你的手指皮膚雖然粗糙，但卻沒有疤痕。”

“疤痕？”王八蛋疑惑道。

安德烈點點頭：“如果你仔細研究過，就會發現每個老千的手槍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一些細小的傷疤。

在賭桌上出千是件不容任何失誤的事，在能夠實際運用千術之前，老千們會私下里進行數以萬次的模擬訓練。

被撲克牌劃傷手指是避免不了的事。

因此經過以上兩點，我便可以完全肯定你是個無法出千的人。

不會出老千的人在牌桌上就等于帶了支玩具槍上戰場的士兵，這種人怎么可能贏呢？”

“媽的，我一直沒看出來他們是在出千啊！”王八蛋憤憤道。

“能被識破的老千就不配被稱為老千了。”安德烈笑吟吟道：“恕我直言，據我觀察你的眼睛也并不太靈動，想騙過你的眼睛并不算什么難事。”

“不是吧？我視力一向挺好的啊……”王八蛋啃了口腌肉，反駁道。

“那你看到我剛剛在你手里那塊肉上放了只蟑螂了么？”

“什么？！”王八蛋聽見這話，立馬就把嘴里的肉吐到地上，用腳尖攪動翻找著那只傳說中的蟑螂。

安德烈突然笑出聲，“看吧，你的腦子也不靈光。這種荒郊野外，地形干燥，咱們周圍連一塊像樣的雜草都沒有，我從哪里去抓蟑螂這種生物呢？”

王八蛋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戲耍了，一股火起，但看了看對方身上的槍，又萎了下去。

“唉……”他略過上個話題，“那你又是怎么連我的輸贏概況都能猜出來的？”

“性格。”

安德烈回道：“從我們第一天見面的場景，就不難看出你是個脾氣火爆的人，想必輸急了跟別人動手這種行為也不是做不出來。

而你的身形又比較健碩，大部分人跟你動起手來肯定會吃虧。

所以他們定然不會讓你連著大輸好幾天的，細水長流才是王道。

但長期的規律性勝負又可能會引起你的疑心，最聰明的辦法就是準備幾套不同的輸贏規律，輪換著來。

我剛才說的那兩種方式就是典型的做局規律，就算可能跟你牌友們的計劃有細微差別，但聽在你耳朵里估計也是大差不差的。”

“嘶——”王八蛋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深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意，感嘆道：“感情他們一直合起伙來做我的局啊……我們幫有挺多人都輸給他們錢了的……”

安德烈略感奇怪：“你得知這事后好像并不很憤怒。”

“是啊……那群婊子養的昨天被你弄死了。”冤種釋懷的笑了，“我突然想起了我們首領加百列……他無論賭什么都不會輸。”

“沒輸過？”

“從來沒有。”

安德烈笑道：“從來不給別人留活路，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瘋狂的老千。”

……

……

一枚銅色的，不斷上下翻動的硬幣，以一種半圓形的弧度落到木制地板上，又翻了幾個滾，停在一個面露驚懼、跪在地上的男人身前。

隨后，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掛著平靜的笑看向一個胸部很大的女人，說道：“人頭，還是印花？”

薩莎聞言瞥了一眼地上的硬幣，語調顫抖道：“印花……”

“老大！我一向對你忠心耿耿啊！”原本跪在地上的骷髏幫嘍啰嘎聲喊道，但隨后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突然拔出槍瞄向面前幾米處的加百列。

原來他早已心中確信加百列不會放過他，拔槍先前說的話不過是迷惑對方的一種虛與委蛇的手段而已。

他的瞄準速度很快，一看就知道是個用槍的老手。

“哈哈哈！我贏了！”他的心中思緒飛轉，勝利就在眼前。

但加百列的槍更快。

“砰！”

子彈從嘍啰的后腦穿出。

鮮血飆濺。

他帶著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表情倒在了地上，原本彎曲的雙腿在肌肉的反射下僵硬的蹬直。

薩莎頭一次知道，原來死人其實也是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