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

菜是菜花炒肉、腰果蝦仁、紅燒肉，湯是口蘑湯。

光是看菜色和這撲面而來的菜香就足以讓李風食欲猛增。

他是知道的，不止色、香，這些菜的味道也一定是非同凡響的。

李苗苗的廚藝也是一絕。

她盛了兩碗白米飯，一碗送到李風面前，自己則端著另一碗坐到了他對面。

李苗苗一頭烏黑的發絲不長不短，剛好比及肩的程度長一些，這個長度，能簪出一個很颯爽的單馬尾，也能簪雙馬尾，又或者可以像某部動漫中的saber一樣盤一個精致的英式貴族盤發。

當然了，就算她隨意披散著那頭柔順的秀發，也是極美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把她剃成光頭，那她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尼姑之一。

今天她簪了個單馬尾，完美的瓜子臉型盡顯其風采。

順帶一提，這個女人有一個惡趣味——她喜歡穿李風的衣服。

出門的時候也偶爾會選擇從李風的衣柜里挑出一套來，不過選的都是一些包的比較嚴實的衣服。

若只是如此的話，倒也稱不上「惡趣味」三個字。

但架不住她在家里的時候格外放肆。

此時，她就只穿著一件從李風衣柜里掏出來的黑色襯衫。

襯衫穿在她身上略顯寬大，從后面看，剛好遮住她的圓臀，露出光滑圓潤的大腿。

胸前的衣扣也僅是從上往下數第四顆紐扣開始系上的，隱約露出半壁江山。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隱約要有上下兩片旖旎的風景展露。

但又在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控制下，固若金湯般的不突破哪怕一毫米的底線。

這對某人而言可就是一種幸福中帶著痛苦的美妙折磨了。

李風定了定心神，拿起筷子：“苗苗，今天是幾月幾號來著？”

他大可以自己去手機或電腦上看日期。

但伴侶之間生活久了，最難的難題就是因為互相過于熟悉，已很難找到些新的話題。

是以這種沒話找話的行為也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調味劑。

李苗苗掏出手機瞧了一眼，而后故作嫌棄的看李風一眼：

“睡糊涂的李大少，您的專屬女仆為您提供報時：現在是，四月，十一號，北京時間十二點十五分。”

李風先是無聲的笑笑，隨后下一秒似乎意識到什么東西，神色陡然凝重，急問：“四月十一？！二零二二年？！”

苗苗被李風一副傻相給逗得淺淺一笑，玩笑道：“是呀大人，你終于醒啦，今年是二零二二了，大清都已經亡啦。”

看著依舊一臉凝重的李風，李苗苗自討無趣的嘟嘴，舉筷夾了塊紅燒肉放到李風嘴邊，道：“李大人，請用膳吧。”

李風苦笑，張嘴把肉吃進去，隨后心不在焉的開動午飯。

他的心情略微沉重起來。

今天是2022年，4月11日，再過兩天，是他恩師的祭日，之后再過一天……

4月14日，就是她因意外死去的那一天。

他們吃飯的時候往往不說話，但他這次卻忍不住開口道：“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李苗苗看見李風凝重的臉色，心中也開始胡思亂想。

“搞得這么嚴肅，難道……”

“嗯，你說吧。”她放下碗筷，眼中閃過一絲醋意十足的冷意，略帶殺氣。

“不是你想的那樣……”一股涼意直襲李某人天靈蓋，他摸摸鼻子，苦笑道：

“苗苗，我想了想，我們這行的風險性實在太高。現在咱倆手上的存款也夠我們開家小店，或者再不濟找個工作也可以，咱們收手吧，去過正常人應有的生活。”

抿了抿嘴，李苗苗面色復雜，認真考慮著他的提議。

良久，李風的眼前，那張絕美的臉下定決心，浮現出一抹幸福的笑，似是要點頭。

可就在那一瞬，周圍的空間像是閃過無形的波動。

李苗苗的臉上的表情也陡然消失，眼神空洞。

她的神態極其詭譎，不帶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情。

“不，不行。你以后不可以再提這事了。”李苗苗的嗓音也失去了以往的動聽，變得冰冷。

李風只覺得跟自己說話的人已不是人，是機器中某個設計好的程序。

“為……”

他本想追問，但開口的下一秒鐘就聽到耳邊傳來詭異的刺耳響聲。

那聲音像是聲音開到最大的收音機因信號不良發出的電流聲、用無數根鐵針用力劃在玻璃上的尖銳聲、以及無數個近在咫尺的人在耳邊斷斷續續毫無邏輯關系的胡亂低語。

他兩手死死捂住耳朵，頭疼欲裂，意識模糊。

……

噪聲終于散去，李風感受到背后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慰他。

“李風，你怎么了？”

回過頭，李苗苗身后抱著他，俏臉上滿是擔憂。

“我……我沒事，可能是沒睡好吧。”

李苗苗松了口氣，柔聲道：“嗯，你先去床上再睡一會兒吧，實在不行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

李風默然。

……

廚房中傳來水流聲，李苗苗在里面刷碗。

李風沒有乖乖的去臥室休息，他來到客廳南向的窗邊。

窗面被擦的很明鏡，樓層是16層，可以從這里眺望到很遠的地方。

他卻仿若突然變成了近視眼，窗外哪怕稍遠一些的景象都變得縹緲朦朧起來。

離得最近的，樓下的那條公路，李風記得這條路應該叫做「潤澤路」。

這條路車流量一向很大，今天也是如此，各色各式的車輛行駛穿梭。

李風卻察覺出一股莫名的違和感。

他又觀察了幾分鐘，才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些路過的車輛實在是太安靜、太和諧、也太過完美。

無論是從行駛速度，還是從前后車間距，甚至是每輛車第一次出現在視野范圍內的時間頻率都一樣。

簡直就像是在人看不到的視野外批量生成出來的……

——程序！

“這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風急匆匆的轉身，路過一張掛在客廳墻壁上的相框時停下腳步。

他記得，這里面的相片是某次去云南旅行時，在蒼山洱海拍攝的，原本內容是三個人，從左到右依次是自己、先師、李苗苗，身后的背景是一望無垠的水面以及遠處的雪山。

這是他們倆和先師的唯一合照……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可現在，相片中站在中間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他和李苗苗兩個人相隔著突兀的距離，違和地笑著。

而背景的雪山，也變成了一片猩紅色澤，仿佛成了「血山」。

饒是李風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他立刻對著廚房喊道：“苗苗！這張相片是怎么回事！”

“嗯？相片怎么啦？”李苗苗探出頭。

“師父怎么不在這上面？”李風問道。

李苗苗甩了甩手上的水漬，走過來看了相片一眼，驚道：“啊！我才發現，爸人呢？”

驚訝過后，有些惱怒的看李風一眼，道：“是不是你把PS過的照片把原來的換掉了？李風！你竟然敢拿我爸開玩笑，趕緊換回來，要是把原來的相片搞丟了我饒不了你！”

說完這話她的眼已有些發紅，好像隨時都可能往外流出幾滴眼淚。

這倒是給李風整不會了，他拉起她的手，想安慰一番，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還是李苗苗紅著眼的囁嚅道：“后天是……”

“是師父的祭日，我知道。”李風沉重的點頭，“苗苗，我要出門轉轉。”

這個世界明顯不對勁，他要去外面探查看看有沒有什么蛛絲馬跡。

話音剛落，李苗苗的表情又變成了那副機械狀：“不，你不能出門。”

李風深吸口氣，問道：“為什么？”

李苗苗道：“因為你今天本就不該出門。”

李風強顏歡笑道：“沒事的，我只是出去買包煙而已，很快就回來。”

李苗苗冰冷道：“不行。”

“沒得商量么？”

“沒有。”

李風暗嘆口氣，轉身快步朝門的方向踏去。

李苗苗伸手想拉住他，被他巧妙的閃身躲開。

“不要去，回來！”李苗苗突然拉高聲調，腳步卻未動。

李風狠著心裝作沒聽到，離門只有三步距離時，腦中又響起那瘆人的古怪噪聲，頭也跟著疼起來。

離門越近，噪聲和頭痛就增長幾分。

他強忍住這如墜煉獄般的苦痛，顫抖的手艱難的轉動門把。

他不知道門外是什么景象。

他在擰動門把手的時候眼前就已黑了，緊接著意識就一起隨之破碎。

也許，門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景象。

誰知道呢？

他只知道，在朦朧的黑暗中，他聽到一聲輕笑，而后，李苗苗那極盡溫柔的低語在他耳邊挑逗：

“為什么不肯聽我的話呢，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