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里,一片沉寂,空氣好像都已凝固了。
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王熙鳳、秦可卿都來了,一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的也不安,站的也不安,不斷地伸長了脖子望著洞開的房門。
王夫人、王熙鳳姑侄這時更是驚魂不定,既擔憂王子騰和王家吃虧,又害怕賈瑛在王家出事牽連她們。
賈母坐在上首的主位上,微微閉著眼睛,臉色灰暗,頭上扎了好寬一條帶子。
這時,鴛鴦端著藥走了進來。
王熙鳳走了過來:“鴛鴦姐姐,讓我來。”說著從鴛鴦手中接過藥碗,“老太太,喝藥吧。”
賈母仍未睜眼,只是蹦出了兩個字:“不喝!”
端著那碗藥走到賈母面前,王熙鳳:“老太太,您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家里里里外外都需要您來張羅。您不吃藥,只會讓那些跟咱們過不去的人高興......”
賈母睜開了眼睛,望著她。
王熙鳳也睜大了眼睛望著賈母。
賈母輕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接過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鴛鴦端著一碗溫水遞了過來,送到賈母嘴邊。
賈母含了一口溫水漱了口吐在藥碗里,鴛鴦這才端著碗走了出去。
王熙鳳走到賈母身后,輕輕地在她背上捶著,一面說道:“老祖宗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賈母聞言心中一嘆,從巳時到現在,短短的一個時辰,她由驚喜到擔憂,由歡樂到肅穆,剛才還是賈瑛突破先天帶來的驚喜、興奮和憧憬,一會兒工夫,變成了擔憂和惶恐不安。
賈家再也經不起打擊了,倘若賈瑛也沒了,賈家就徹底完了。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賈赦和賈珍的建議,從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那里調兵救援賈瑛。
至于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賈母已經顧不得了。
想到這里,賈母心頭一酸。
當年鼎盛時,賈家一門兩公位列八公之首,門生故舊、軍中下屬遍布朝野和軍中,在朝中軍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不僅如此,賈家還有著數位先天宗師和一大批化勁高手,只可惜,這些人為了保護賈代善都戰(zhàn)死在了關外。
這么些年,賈家只有一位當年從關外回來的老卒突破了化勁,還被賈母派去揚州接外孫女林黛玉了。
突然,賈母睜大了眼睛,望著門外。
漸漸地,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都緊張了起來。
腳步聲近了,賈璉在前,賈蓉在后,一齊闖了進來。
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猛地站了起來。
賈母也站了起來。
賈璉激動地說道:“老祖宗,大喜呀!”
賈蓉接著說道:“二叔沒事......”隨即將賈珍命人傳回來的消息告訴了眾人。
賈母無力地倒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不住地喘氣。
賈璉連忙握住賈母的手掌:“老太太!”
賈母聲音微弱地說道:“去,告訴小廚房,立刻準備飯菜,大戰(zhàn)后的人急需肉食補充體力......將江南甄家送來的那對花尾榛雞殺了......”
賈璉:“可是......”
賈母捏了一下他的手:“你二弟如今是先天宗師,也只有這種天材地寶才能幫助他快速恢復。明白了嗎?”
賈璉:“......是。”轉身走了出去......
送走賈瑛,戴權回到養(yǎng)心殿暖閣,見天命帝仍坐在榻上出神,便輕步無聲地走了過去,端起榻幾上的茶碗輕聲說道:“陛下,您喝口熱茶......”
天命帝回過神來:“嗯。”接過茶喝了一口,問道:“你說,朕該怎么安排王子騰才好......”
戴權沉默在那里,天命帝與賈瑛第一次見面聊的很好,賈瑛代表賈家放棄了京營節(jié)度使的職位,皇帝給賈家?guī)酌f部升了官職,謝瓊更是晉升了副將,并承諾不會追究裘良私自調兵的罪責。
賈瑛是個聰明人,大方的表示不會再為難王子騰,不過王子騰必須離開京城。
官場有句老話,寧可在京為七品,不愿外放為三品。
等王子騰外放三兩年回來,朝中多半就沒了他的位置,最重要是皇帝這邊,時間可以消磨一切。
天命帝默默地站起身,又默默地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紛紛飄落的枯葉,開口說話了,“玉虛道人不是懷疑有人勾結女真韃子,故意破壞長城陣法嗎?那就派人去查一查......”
戴權何等精明,立馬明白了皇帝的打算,巡邊沒個一兩年回不來,巡邊雖是個苦差事,卻可以積攢軍功,既對賈家是個交代,又不會寒了王子騰的心......
寧國府門前熱鬧非凡,賓客絡繹不絕。
管家賴升忙不迭地高聲進報著:
“戶部趙堂官賀儀到......”
“南安郡王世子入賀......”
賈瑛突破先天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城,大小官員、世交老親熙熙攘攘......他們都是來賀喜的。
就在這時,西路院賈氏宗祠里響起了驚天動地的鞭炮聲!
賈氏宗祠里鼓樂齊鳴,爆竹震天。
正堂上紅燭高燒,香煙繚繞。
正中的墻上掛著寧榮二公的畫像。
畫像前陳列著香案,香案上擺著寧榮二公的神位。
香案下擺著拜墊。
沐浴更衣后的賈瑛獨自走到了神位前,向著寧榮二公的畫像拜了下去......
一早的王府是如此的熱鬧,現在卻是冷冷清清,大門緊閉。
王子騰早已醒來,他躺在床上,頭上敷著一塊熱氣騰騰的毛巾,兩只眼怔怔地望著床頂出神。
送走了戴權的王子勝進來了,望著王子騰,嘆道:“這結果已經算是很好了......”
王子騰瞟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王子勝接著說道:“賈家那邊傳來消息,大姐被老太太剝奪了管家權,鳳丫頭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聞言,王子騰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他之所以敢背叛賈家,用京營換取他和王家的飛黃騰達,就是吃準了賈家不敢同突破先天境的他翻臉,他就可以通過王夫人、王熙鳳姑侄控制榮國府,扼住賈家的咽喉,將賈家徹底捆綁,成為利益共同體,為他和王家持續(xù)輸血。
誰承想半路殺出個賈瑛,不僅打破了他的謀劃,還讓他和王家成了京城的笑話。
目前王家還沒有能力另起爐灶,必須想辦法修復與賈家的關系。
姻親是利益的紐帶......
想到這里,王子騰目光一閃,拿開頭上的毛巾,在王子勝不解的目光中走下床來,走到書案邊,拿起筆寫了起來。
寫完后,王子騰又拿起那張墨箋吹了吹,然后遞給王子勝,說道:“將這封信給你二姐送去。”
王子勝接過一看,接著吃驚地望著王子騰。
王子騰:“我也是沒辦法呀。”
王子勝猶豫了一下,說道:“若是老太太不同意......二姐豈不是......”
王子騰手一抬:“不會的。四家同氣連枝,無論是為了維護共同的利益,還是賈家的臉面,老太太和賈家都會捏著鼻子讓她們娘仨住進賈家......去吧。”
王子勝:“是。”答著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