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笑瞇瞇地看了眼心鑒。

沒有直接揭穿。

雖知道是誰，但他又沒有證據，所以還需要設計一番。

他回到了方證身邊，抱了抱拳，說道：“誰是內奸，我已經知道了，只是為免他狗急跳墻，傷到了身旁的其他大師，我先不說，請方證大師下令，讓心字輩的各位大師一個個有序離開，回到各自的房間去等候。”

都已做到了這地步，方證當然不介意再多行一舉，沉聲道：“都照江大俠所言，從后面的人開始，有序離開，各回房間。”

于是，現場三十余僧按捺著各種心思，開始一個個離開。

心鑒人在前排，但方丈有言，要從后面的人開始，他也就成了要最晚離開的人，只能強忍著恨不得馬上奪路而逃的沖動，好在幾十人并不算多，也都手腳利索，只片刻，大多數人便都出了庭院，輪到了他。

他強作鎮定，如其他人一般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林平之也不理會后面其實還有幾人，對方證幾人微微示意，縱身一躍，上了屋頭。

方丈等人神色皆動，跟著縱身上去。

立足屋頂，順著他的目光，遠望過去，能看見心鑒的身影。

只見他如常走出一段路后，忽的拔足飛奔，施展輕功，徑直往寺外方向掠去。

百曉生也跟上了屋頂，他知道姓江的既然裝神弄鬼，不直接揭露，那稍后諸僧自然要去追索，而這自然就是他離開的機會，但眼下還是要先保持“人設”，隨大流從眾，盡量不去引起注意。

看見這一幕，不由暗罵蠢貨，這種利用做賊心虛心理，讓人不打自招露出馬腳的小手段居然都看不破，真實廢物。

不像他，做賊了也一點都不心虛。

林平之笑道：“內奸是誰，想必不用在下多說了。”

自然不用多說了，不是做賊心虛，這時候不乖乖回屋，而往寺外跑作什么？

方證大師點了點頭，道：“今日之事，多謝江大俠了。”

言罷，朗聲下令，其間用上了內力，聲音雖平和，卻傳出很遠，道：“少林弟子，速速抓住心鑒。”

話音未落，身邊的方生、心湖幾個和尚已經嗖的竄了出去。

幾個起躍間，幾條身影已掠過了數間屋頂。

“阿彌陀佛，各位自便。”

隨后，方證大師朝著林平之幾人說了一句，便也飛身下了屋頭，朝那方向跟了出去。

“百曉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少林寺這么大的樂子，怎么還能忍得住，待在這里不動？”

方證走后，林平之看著百曉生笑道。

百曉生面色微變。

這小子說這話這是什么意思？

是要我跟上去？

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

他忍著心中不安，說道：“那自然是要過去看看熱鬧。”

說完，便也離了屋頂，跟了過去。

林平之淡淡一笑，跟在了后面。

李尋歡則緊隨林平之之后，他已答應要為他護法，自然寸步不離。

百曉生注意到他們緊隨在后，心也不由沉了下去。

而少林寺各處，隨著方證的話語，也驟然氣氛一緊。

先前離場的諸僧，哪里還不知道，心鑒就是這個內奸？雖然此前方丈有令，各回房間等待結果，但新命令壓過舊命令，立即尋起心鑒來。

至于不知情的僧人，聽出是自家方丈的聲音，雖不明就里，自然也遵照無誤，一時間，少林寺各處，動了起來。

心鑒自然也聽見了聲音，嚇得亡魂大冒，拼命疾掠，若遇阻擾，能避則避，不能避則奮力以擊退，絕不糾纏耽誤。

只是，有人阻擾，無論能否截住他，總歸是會對他形成耽擱的，而有耽擱，就會被圍堵上，當方生、心湖這些高手追至，結局已然注定。

“孽障，還不束手就擒？”

方生怒喝一聲道。

心鑒正一掌逼開一個大和尚，聞言渾身一顫，余光又見心湖心眉二人從兩側圍了上來，心知大勢已去，再無安然逃離的機會了。

對這些同門的武功，他實在清楚地很，知道自己絕非對手，負隅頑抗只是多挨一頓打罷了，不如干脆投降認罪，還少受一點苦。

他也果斷，噗通一聲，就朝方生大師的方向撲倒在地，哭訴道：“師叔，師兄，弟子，弟子知道錯了，饒了弟子吧……”

心湖心眉二僧，面色凝重，如同兩個金剛羅漢，一左一右堵在他身邊，封鎖了他的所有去路。

方證大師慢了一步，這時也到了。

他走上前來，望著跪伏在地上的身影，面沉如水，痛心疾首道：“自你出家以來，少林寺對你與其他人一視同仁，從未因出身輕視過你，為何？你為何還要行此惡事？”

心鑒又是一顫，聲淚俱下，哭訴道：“弟子也是受了他人指使，被他人所誘，才會一時糊涂。

方生大師厲聲喝問道：“誰指使你？梅花盜嗎？”

心鑒顫聲道：“她，她是其中一個，但，但不只是她……”

諸僧目光一凝，方生大師喝問道：“還有誰？”

心鑒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顯得有些猶豫。

他左后方的心湖怒喝道：“孽障，你還不從實招來？”

百曉生已經來到了方證方生二僧邊上，這時毫不猶豫暴起，抓向了方生。

“小心。”

林平之喊了一聲。

卻沒有出手阻止。

動手好啊，動手才正合他心意。

他今日的言行，無疑是得罪了百曉生，那么這家伙還是死了才好。

若這家伙不動手，而是束手就擒，又或是只顧逃命，那以少林和尚們的尿性，多半不會殺人。

可一旦動了手，那混亂之中，生死可就不一定了。

雖說少林僧人不殺他，林平之也能強行動手，但如果能夠更加自然，不是更好嗎？

方生雖是一流高手，但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襲，當發覺風聲不對，欲避已遲。

百曉生一手按住了他背后大穴，瞬間將他制住，另一手則環到前面，扣住了他脖子，就這么拽著他避向一側，以免被身后的林平之李尋歡趁隙所攻。

且退且喝道：“誰都不許動。”

心湖質問道：“百曉生，你在做什么？”

百曉生反問道：“我在做什么，還不明顯嗎？”

心湖面色發白，慘然道：“我與你相交數十年，沒想到居然是引狼入室!”

百曉生嘆道：“我也希望能一直與你這般相交的，可惜事已至此，我若不救心鑒，他肯定要拖我下水，只好委屈了咱們這段交情了。”

心鑒已經跳了起來，獰笑道：“師兄這段交情，能救下師弟一條命，也算不枉了，各位最好不要妄動，否則方生師叔只怕要性命不保了……”

雖然諸僧怒目相向，但這時候，也確實沒有人敢妄動了。

方證大師嘆了口氣說道：“你們放了方生，我放你們離開。”

百曉生道：“方證大師開了金口，我們本當遵行，只是為防萬一，還是得等……額……”

他兀自討價還價，驟然間刀光一閃，聲音戛然而止。

李尋歡出手了。

小李飛刀，快若閃電，精準無誤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幾乎同時，方證大師身影一閃，瞬息即至，一手抓開百曉生扣住方生脖子的手，往后一推，另一手抓住方生胸前衣服，將他拉過來護在身后。

他們并未事先約定好，只是方證以最快的反應，做出了最合適的判斷，又以最快的速度，踐行了這個判斷。

心湖心眉也搶上前去，護住了方生。

百曉生被方證大師一推，摔落了出去，倒在地上，喉嚨上插著飛刀，鮮血染透衣裳，怒目圓瞪，嘴唇顫顫，似乎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然后，腦袋一歪，再無生氣。

號稱一代武林智者的百曉生，就此授首。

而心鑒則維持著一個要跑的姿勢，僵在一邊。

剛才，他想要趁一瞬之亂再跑，只是飛石驟至，隔空點住了他的穴道——這是林平之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