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急踏，揚塵一起，閻柔幾人轉瞬而去，朝著東南方縱馬疾馳。

那處是漁陽郡的方向，閻柔的決斷就是不顧一切，馳入漁陽郡。

漁陽郡是個講規矩的地方，他手中握有虎頭符節，只要沖入漁陽，不管追兵是何人都不敢再截殺造次。

原野上人煙荒蕪，卻是不講道理的野蠻處，別說虎頭符節，就算天子大印也不如快刀彎弓來的實在！

追兵自左右兩翼散開，呈弧線包抄而來，想將閻柔幾人圍而殲之。

他們訓練有素，馬力不弱，疾馳掩殺而來，蹄聲陣陣，竟有如千軍萬馬！

閻柔一眼看透追兵意圖，一邊催促著眾人，一邊雙腿猛夾馬腹，促使馬兒亡命沖刺。

“還真有連窮鬼都搶的餓鬼？！”莫風心頭凜然，他想不透為何會引來追兵。

包通天大聲疾呼，“俺沒說錯，指定是看上咱的馬兒，要殺人越貨！”

“放屁！”莫風煩悶，詈罵道：“他們又不是千里眼，如何能看清咱們騎的馬兒品相？！”

就在兩人說話間，左翼的追兵如利劍般直插，切近路逼來，已近在百步之外！

十數支利箭嗖嗖飛來，不過卻差了步距，箭矢落釘入泥地，箭鏃巍巍。

閻柔見當先一騎來勢極快，踢起鞍側長弓，弓弦一張，‘崩’的一聲，利箭離弦，當即射中那騎的馬眼！

馬兒吃痛，暴躁左右亂撞，一蹄踏空，連人帶馬摔翻在地！

身后幾騎正高速疾馳，來不及勒馬止蹄，亦被前騎絆倒一地。

一騎掀翻數騎，數騎便止住了后續追兵的馬勢。

左翼追兵的突前一部，就這般被閻柔一箭射回！

“沖出去！”閻柔厲聲一喝，縱馬躍出。

“頭兒好箭法！”段扎哈哈大笑，“這射人先射馬，果然奏效！”

他性子急烈，自忖若換做是他，那一箭估計就奔著馬背上的人去了。

幾人的馬兒皆是剽悍駿馬，本就馬力極強，馬蹄翻飛間已將追兵甩在身后。

“渠帥。”莫風回身細看，敏銳道：“這些追兵似乎并非烏丸人！”

“是漢軍。”閻柔干脆道。

他在拉弓放箭時便注意到，這些追兵頭頂赤幘，裳服尚紅，典型的塞內漢軍制式。

“漢軍？！”眾人都是驚詫。

馬躍沉聲道：“或許誤以為咱們是入塞劫掠？”

“沒那般簡單。”閻柔心思百轉，沉著分析著，“他們不問青紅皂白抬手便射，顯然是有備而來。”

包通天垂首發愣，忽而道：“會不會是被田家耍了？”

他說了個最不靠譜的猜想，引得眾人白了一眼。

胡漢打破堅冰，重建信任極為不易，又豈會自斷出路？

閻柔窮鬼一個，田家殺他能得到什么？更何須大費周章，舍出去一方符節，實在得不償失。

“別胡猜了。”閻柔縱馬飛馳，淡然道：“馳入漁陽，真相便...”

“頭兒，你看！！”閻柔話音未落，卻被馬躍打斷。

閻柔定睛望去，卻見前方原野上竟然也來了上百騎！

這些騎兵一色制式赤幘，皆是漢軍騎兵！

對方來勢洶洶，角弓已握在手中，正拔箭上弦！

“撤！”閻柔猛力一拉韁繩，朝著另一處馳去。

兄弟幾人隨著他撒丫子遁走，都大為頭痛，他們今日所遇上的活人全是敵人，一口氣都沒讓歇息。

馬只剛行，嗖嗖響聲，漢軍已在攢射，擦著馬尾，落在塵埃。

兩路追兵形成扇形包圍，尾隨著閻柔等人一路窮追不舍。

閻柔等人的馬兒雖然強勁，但也頂不住車輪戰，馬兒狂奔許久，也力有不逮。

若是再跑些時辰，人受得了馬兒也得活活累死！

平原曠野沒了馬兒，那他們就是漢軍的活靶子，還不如自己抹了脖子痛快。

思索間，閻柔忽見右側數百步外有一座小丘，小丘高高掀起，一面是斷崖，另一面則是急坡。

小丘上密密麻麻的凸出著裸露的巨石，不利于大隊騎兵展開進攻，卻極利于防守！

閻柔目光飛轉，突露喜意，縱馬上坡，厲聲呼喝道：“跟我來。”

七人縱馬而上，避開亂石，來到山坡之間，偃馬低身，躲在亂石之后，準備負隅頑抗。

兩路漢軍足有二百余騎，雖合圍而來，但被閻柔縱馬拉扯了一陣，已是稀稀落落，陣型散亂。

漢軍馬力強勁者五騎，已當先縱馬，兜頭踏上陡坡！

巨石之后忽然閃出閻柔五人，五枚銳利的寒芒對準五騎，亂箭射來！

“啊！！”

為首三人慘叫一聲，當即被射翻下馬。

后兩騎見勢不妙，剛欲撥馬后撤，卻見一騎身旁沖出一健碩虬勁的漢子，猛然沖身頂在馬側！

“嘶！！”馬兒嘶鳴，如被重錘，陡然側翻，將那漢軍壓在身下！

舒戰頂翻戰馬，兔起鶻落間拔出長刀，寒芒一閃，便斬下了漢軍的頭顱。

另一騎剛縱馬回撤數步，莫護跋矮身一滾，長刀橫斫，戰馬兩條前蹄被他猝然削斷！

馬兒嘶鳴，摔翻在地，那漢軍狠狠墜地，口吐鮮血。

莫護跋身手敏捷，翻身一滾，長刀疾揮，那剛欲起身的漢軍被陡然扎個透心涼！

‘嗖嗖嗖！’

殺完五騎后，漢軍陸續趕至坡下，漢軍箭矢，雨落而下。

閻柔幾人躲在巨石之后，任由箭矢擊來，絕不探頭。

他們的駿馬藏著山坡巨石后，可漢軍的戰馬卻遭了殃，被密集的箭雨扎成了刺猬，凄鳴一聲倒死于巨石之間。

不過須臾，漢軍大部已集結，卻沒有攻上山坡。

漢軍遇到了麻煩。

閻柔選了此處，斷崖急坡，亂石叢生，只有一窄面可勉強上坡。

但坡急路窄，只容一人一騎通行，他們大部隊施展不開。

而更為難辦的是，為數不多可上坡的險路，如今倒滿了幾具人馬尸體，橫梗其間更成了阻礙。

漢軍策馬而出一人，頭頂兜鍪，衣著魚鱗甲，似乎是漢軍的騎將。

他手執馬鞭，大聲疾呼，指揮兩路騎兵左右合擊。

“放箭！”閻柔一聲令下，七人利箭還擊。

閻柔幾人箭法神準，都是精干老練的射雕手，漢軍強攻一次，丟下七八具尸體便被迫后撤。

漢騎將見騎兵攻不上去，便一聲令下，讓漢軍下馬步戰，以巨石為掩護朝山坡上摸索殺去！

“頭兒，怎么辦....”包通天見漢軍改騎為步，循序漸進，面色不由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