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柔一行人，縱馬向南疾馳了半日，鉆入了峰巒疊嶂的燕山山脈中。

這里是胡漢交界的地方，頻起爭端，屬于兩不管的死角，人跡荒蕪。

兩側(cè)峭壁聳立，狹長的山道蜿蜒其間，峻峭無比，隨處都是可以利用的天然伏擊點。

閻柔半月前，就是利用此間地形，全殲了烏丸驍騎，那般場景猶在眼前。

包通天小心翼翼的四處觀察，似乎下一刻就會有人探身出石壁，對準(zhǔn)他便是一箭。

搶劫的虧心事做多了，身臨其境時總是不那么自在。

“升天，瞅什么？”莫風(fēng)心大，倒是怡然自樂。

包通天瞪了他一眼，卻沒有針鋒相對，依舊是警惕四周峭壁。

“你且寬心吧?！蹦L(fēng)吹了吹哨子，“咱們這行人能有什么值錢貨，連賊都看不上！”

塞外苦寒，都是些窮鬼，還有比窮鬼還窮的人？

包通天卻反駁道：“那可未必，咱們雖然是窮鬼，但騎的馬兒卻價值不菲?！?

莫風(fēng)一時語塞，包通天難得在唇槍舌戰(zhàn)中勝一回，兀自洋洋得意。

閻柔玩笑道：“這事兒好解決，真要遇上了賊人，你把馬留下給他，自己撒丫子跑就是了。”

“欸，這是個好法子。”包通天恍然，旋即又琢磨出不對勁，“不對，我若騎上馬兒跑不是更容易跑掉？”

“大包，想明白不容易啊。”閻柔不禁贊嘆，惹得眾人都是大笑。

包通天撓了撓頭，苦悶道：“頭兒這回失策了，咱們不該騎馬來，更不該騎上這么駿美的馬兒?！?

“那騎什么？”莫風(fēng)反問。

“當(dāng)然是驢?！卑ㄌ煲槐菊?jīng)，“這驢既能負(fù)重，又不張揚，可保平安?！?

閻柔嘖了嘖嘴，“那我倒不介意你打道回府，去部中尋頭驢再來追我們?！?

“那還是算了。”包通天垂著頭，嘟囔一聲，“單人獨騎，只怕喂了狼?！?

眾人都是忍俊不禁，包通天腦子直口卻笨，還總愛抬杠，每每吃癟都會引人發(fā)笑。

段扎是個急性子，藏不住事，他見包通天提了這茬，便也不解道：“頭兒，為何執(zhí)著讓咱騎這好馬來？”

“好馬不好嗎？”閻柔一笑。

“好馬當(dāng)然好?！倍卧还赡X倒出困惑，“只是好馬認(rèn)主，這馬兒雖好，卻不如我那多年老馬來的默契，騎著難受?！?

他此話一說，兄弟幾人倒無人抬杠，顯然都不習(xí)慣胯下的駿馬。

這些馬兒并非宇文部的，而是繳獲自大野部的駿馬。

這些駿馬駿美無比，馬兒雄壯，腳力也比宇文部的馬兒強上不少，但畢竟少了默契，駕馭起來并不順手。

閻柔此行特地叮囑，一人一匹，不用本部馬兒，專門從大野部繳獲的一百余匹駿馬中，挑選出幾匹最神駿的馬兒。

兄弟們疑惑，閻柔便隨口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生意得靠馬裝?！?

“馬裝？”

“咱們?nèi)ト麅?nèi)販賣牲畜，最重要的就是戰(zhàn)馬?！遍惾釤o奈搖搖頭，直白說道：“你們?nèi)羰球T頭驢，騎匹瘦馬入塞，人家定睛一看，瞧你連自己坐騎都這般寒磣，這生意多半也就黃了?！?

段扎皺眉，“那咱這不是狐假虎威，騙人么？”

他的意思是，這幾匹是精挑細(xì)選的馬兒，顯然并非所有馬兒都這般神駿。

“小段，你說得對。”閻柔哈哈一笑，“做生意嘛，就得狐假虎威。你裝的越像，就越有人尋你，生意自然就越好?！?

兄弟幾人沉吟，若有所思，不過都明白頭兒是聰明人，跟著他做生意，不怕再被塞內(nèi)奸商占便宜了！

“渠帥，有不少雉雞野兔?！闭f話的不是別人，卻是一直沉默的莫護跋。

莫護跋被閻柔欽點隨行，卻帶了自己麾下一人，喚做舒戰(zhàn)。

舒戰(zhàn)是個健碩虬勁的漢子，莫護跋請求只帶舒戰(zhàn)一人前來，顯然是莫護跋的肱骨助力。

二人自認(rèn)為是戴罪之身，兄弟們從宇文部到此嬉笑怒罵大半日，兩人不發(fā)一言，只是靜靜跟隨，似個忠心的隨從。

而莫護跋更是面垂壓抑之色，心事萬千。

閻柔循聲望去，只見山道前方是處山坳，有不少的雉雞野兔，正在無人的山坳中活動。

他也明白莫護跋的意思，宇文部到漁陽郡雖非千里之遙，但也非一日之程，如今夕陽西下，只能在山坳中過夜。

“天色將晚，便在此地歇息吧?！遍惾嶂钢桔?，嘴饞道：“日日吃畜肉，也是該獵些野味了?！?

閻柔話音剛落，馬兒長嘶，莫護跋已張弓縱馬馳去，躍入山谷。

鐵蹄驚破山坳寂靜，驚起不少雉雞野兔，他張弓滿月，‘崩’的一聲，一只跳起的雉雞已被釘落在地。

莫護跋身手矯健，兄弟們也不甘落后，轉(zhuǎn)瞬的功夫，已經(jīng)射殺了好幾只雞兔，滿載而歸。

眾人扎營，支起烤架，馬躍則是去放馬。

閻柔將野兔內(nèi)臟清理一空，交給莫風(fēng)。

“渠帥，其實這些我們做就好?！蹦L(fēng)說著動手，卻也是上下嘴唇碰碰。

“你做？”包通天面帶懷疑，“我只怕吃出屎來?！?

野兔串上了烤架，但雉雞雖已開膛，卻未脫毛，閻柔有些為難，條件有限這去雞毛可是復(fù)雜活。

“渠帥，交給俺吧?！苯〈T的漢子走來，卻是舒戰(zhàn)。

舒戰(zhàn)在烤架下挖了個坑，將雉雞糊滿泥巴，丟入坑中填上，再堆上收集來的枯枝干草。

眾人點著枯枝，上烤野兔，下燜雉雞，雙管齊下，不亦樂乎。

兄弟們不時調(diào)侃，就連一直沉悶壓抑的莫護跋也不時摻合一句，其樂融融。

閻柔看在眼里，心頭忖度這從古至今，團隊合作向來是最能拉近人與人距離的活動。

等到兔子烤的焦黃，油漬垂下，香氣撲鼻時，奔波了一日的眾人都咽了咽口水。

舒戰(zhàn)移開火堆，挖開埋雉雞的坑，取出燜的似硬殼的泥巴雞。

他尋來一塊石頭一砸，硬殼崩開，羽毛自然脫落，白肉一現(xiàn)，香氣撲鼻而來！

“好生厲害！”兄弟們食指大動，對于舒戰(zhàn)的去毛之法贊不絕口。

舒戰(zhàn)老實的回到莫護跋身旁，而莫護跋壓抑的臉龐上，也難得出現(xiàn)一絲得意之色。

閻柔略感意外，原以為舒戰(zhàn)只是個悍勇之人，沒成想烤野味也是一絕。

“我說怎么帶了個手下。”包通天饞著口水，咕嚕咽了咽，“原來是專門帶了個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