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想回家
- 小豆芽有了小弟弟(小豆芽心靈成長系列)
- 賈月珍
- 5120字
- 2024-03-04 18:02:14
秋天的葉子真漂亮,黃黃綠綠的,走著走著,會有一片兩片飄飄悠悠落在頭上。掉到地上的總是金黃金黃的。
兩個女孩扯扯背上的書包,蹦跳著踩地上的落葉,腳一落上去就發出刷地一聲,非常好聽。她們喜歡聽這種像咬空心脆一樣的聲音,確切地說,豆芽是滿心歡喜的,劉得璇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她陰郁地噘著嘴,不像豆芽那么認真地找葉子。她心不在蔫,每次聽到豆芽歡快地叫喊,才馬馬虎虎找一片踩踩。
“哎,要是這林蔭道沒有盡頭多好。”豆芽興致勃勃地說。
“是哦,要是永遠走不完該多好。”劉得璇陰沉地附和。
走了一會,她們拐進路邊休息園,那里有供游人休息的石桌。可現在都圍滿了人,全是無所事事的打撲克的人。
“總有這么多大人閑得無事,為什么我們的爸爸媽媽一天到晚那么忙呢?”劉得璇不快地說。
她們繞來繞去找地方。
“哎,就是呀,為什么這些人不用工作,不用看店,整天在這打撲克。”豆芽也附和。
“而且,他們還不用在家哄老二。”劉得璇補充一句。
豆芽看看她,沒有說話。上學期,劉得璇有了小弟弟。剛開始,她還很高興,以為家里有個小寶寶,就等于爸爸媽媽給她生了一個會動的布娃娃。可是沒過三天就煩得要命,開始討厭小弟弟了。因為小弟弟并不是布娃娃,他一點也不聽話,更不聽她的擺布。
她讓他老老實實躺著,他一會就亂爬,一不小心爬到衛生間,扒著馬桶,把小手伸進馬桶去玩水。嚇得劉得璇急忙把他抱開去給他洗手。
讓他靜靜地坐著聽故事,他卻不住地搶畫冊,搶到手就扯爛,把紙片塞進嘴里。
最要命的是,他不懂得去衛生間尿尿,不管在哪里,玩著玩著就尿了。有時候在床上,有時候在地板上,有時候在劉得旋的書桌上……
總之,這個小弟弟把璇格格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可別再叫我格格,我哪里像格格呀,你見過整天這么忍氣吞生的格格嗎?”每次聽到豆芽喊她璇格格,她都這么說。
“哎,璇格格,小弟弟真的那么討厭嗎?”豆芽一直不理解。
“不要提那個討厭鬼啦,咱們撈蝌蚪吧。”因為找不到空閑的石桌,劉得璇徑直走向假石山中間的小池塘。
豆芽立刻四處搜尋,在空地上撿到一只別人扔的空水瓶,跟到池塘邊灌了半瓶水。劉得璇蹲在水邊,盯著水里看,找尋游動的小蝌蚪。
她們在水邊轉來轉去,根據經驗,石頭極處是蝌蚪的聚集地。于是,劉得璇很快就捧到了幾只蝌蚪,一會兒,又捧到幾只。這樣捧了幾回。豆芽晃晃水瓶,蝌蚪在水瓶里仍舊游得自由自在,上上下下的。它們根本不在意是在水塘里還是水瓶里,也不在意住房的面積大小。只要是在水里,它們都快樂。
劉得璇看了一會兒,突然抓過水瓶,嘩地往地上一倒。這回可慘了,蝌蚪們在干干的沙土上扭動著小尾巴,做著垂死掙扎。
“璇格格,你干什么!”豆芽立刻把蝌蚪捧著扔進水池里。
“為什么它們看上去總是那么開心?”劉得璇撅起嘴。
“因為它們,因為它們……”豆芽想了想,“因為它們生下來就只做一件事,先長出后腿,再找出前腿,尾巴消失,搖身一變,變成青蛙王子。”
“張明希你又胡謅,怎么可能全是青蛙王子呢?都是王子誰當奴仆,誰當公主?”劉得璇搶白道,“有好多也變成賴蛤蟆,我聽說頭大的蝌蚪長大后都是癩蛤蟆。剛才那些好像頭都挺大的。”
兩個人一邊饒舌,一邊瞟著周邊的石桌。有的正在打撲克,打得熱火朝天,額頭貼著紙條;有的在下橡棋,四周圍了三四層人,沒人就話,不是有句話叫“觀棋不語真君子”嘛;有的是大人帶著小孩吃東西;有一對談變愛的哥哥姐姐離池塘最近。劉得璇和豆芽心照不宣地都想到了那一招兒——
“嘿,好有趣哦。”豆芽又湊到池塘邊捧了幾只蝌蚪,放進水瓶里。
“真的哦,瞧,它的后腿要長出來了,這里鼓了一個包,昨天還沒有呢。”劉得璇更夸張。
“昨天我們沒抓蝌蚪,你怎么知道它就是昨天那只?”豆芽問。
劉得璇捅捅她,朝談戀愛的哥哥姐姐以及媽媽和小孩那兩張石桌。
“真的呀,瞧,它這里鼓了個包,肯定是腿要冒芽了,像花苞那樣冒出來。”豆芽故意把瓶子舉得高高的,朝著小孩和那對哥哥姐姐晃。
小孩瞪著烏亮的眼睛,嘴里叼著酸奶管,吱吱地喝著,定定地看著她手里的瓶子。看著看著就慢慢走過來。
豆芽把瓶放低,給小孩看:“小弟弟,瞧瞧,好玩嗎?”
小孩仍然定定地觀察。
豆芽晃晃水,蝌蚪在瓶里慌亂地快速亂游。
小孩沒有表情,看了一會:“它根本就沒長腿,只有一只小尾巴。”說完,就跑回媽媽身邊去了。他媽媽的屁股像粘在石凳上一樣,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小孩最討厭,尤其是小弟弟!”劉得璇恨恨地說。
“陰謀”沒成功,豆芽也很氣餒,此時此刻,她雖然不是那么討厭“小弟弟”,但是覺得這種鬼精難騙的“小弟弟”的確不招人喜歡。她把蝌蚪倒進水里,又捧幾只放進去,晃晃再倒。
劉得璇則沒好氣地瞥那對談戀愛的人,小聲跟豆芽嘟囔:“他們這時間不在學校,也不在單位,肯定是學習不好早早輟學的壞學生!”
豆芽看了一眼,重重點點頭。尤其是他們面前擺了滿桌子的肯德基盒子。那位姐姐翹著小指捏著漢堡咬,炸雞絲隨著她的牙齒被撕下來。哥哥則一直吸著大瓶的可樂,兩手捻著餐巾紙,折來折去折成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兒遞給姐姐。
“嘻嘻,手工不錯,哪家幼兒園學的?”姐姐接過去,嘻嘻笑著。
“用學嗎?自學成才!”那位哥哥很自豪的樣子。
“哼,一只破紙花,有什么臭得意的。”劉得璇小聲說。
豆芽說:“璇格格,我看沒什么希望了。他們恐怕要在這待到天黑。咱們還是走吧,回家寫作業去吧。”
“不,我不想回家。”劉得璇不走,也拉住豆芽不讓走。
正在這時,那位哥哥看看手機:“走吧,快開演了。”
“好吧。”姐姐應了一聲,把餐巾紙花扔下,背起小包站起身。
豆芽和劉得璇立刻湊過去,目送著兩人離開。桌上留下套裝的肯德基盒、帶肯德基字樣的餐巾紙還有肯德基飲料杯。
“哎,這么多垃圾!弄一桌也不收!”豆芽抱怨著,“要是于娜在這,肯定會把他們拉回來,讓收垃圾!”
劉得璇可不在乎這些,飛速地把垃圾收起來扔進垃圾桶去。只要有桌子,就不用早早回家去啦。
豆芽找出手紙把石桌擦了個干干凈凈。兩個人掏出書本,開始寫作業。其實豆芽的習慣一直是放了學回家先寫作業,寫完了才玩一會。有時候寫完了,爸爸媽媽不回來,再跑去于娜店里待一會,幫來買蛋糕的客人裝蠟燭什么的。有時候也跑去隔壁找小哲玩兒。
可是最近,劉得璇把她耗上了,放了學不肯回家,拉著她在街上亂轉,到處找石桌寫作業,磨蹭到天快黑才不得不回家,因為她的小弟弟總搗亂。在劉得璇的描述里,“小弟弟”這三個字是跟“魔王”劃等號的。
豆芽可急著寫作業了,轉悠半天找地方,又玩了一會蝌蚪,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剛剛那個哥哥姐姐和這兩個姐姐,誰做得對?”臨桌的媽媽問他的孩子,也不是精得不當的小孩。
小孩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豆芽和劉得璇。
“你會不會學那個大哥哥和大姐姐呢?”那位媽媽又問。
小孩搖搖頭。
原來,這位媽媽就著石桌上垃圾的事在現場教育孩子。豆芽和劉得璇相視一笑,沒想到這么一點小事也有人用來教育孩子當案例。兩個人無意中當了正面典型。
“可是,放了學不回家,在街上亂逛可不對。”那位媽媽又說,“現在街上很危險,抓小孩的壞人也會混在人群中,放了學要盡快回家,才是好孩子。”
小孩沒聽懂,瞪著大眼睛看媽媽,又看看豆芽和劉得璇。
劉得璇換了個座位,背對著那對母子。豆芽羞得臉上熱辣辣的。
“在外面玩千成不要亂跑,就跟在媽媽身邊,懂嗎?”
“懂了,媽媽。”小孩大聲回答,得意地看了豆芽和劉得璇一眼。
作業并不多,一會工夫就做完了。小陳老師和畢玲玲都不喜歡多留作業,一般只是一兩道題,小陳才師幾本是隔兩天才留作文。誰也不像姜老師那樣,每天最后那節課,有半節課都用來留作業,這畫畫那畫畫,這本練習冊,那本演練的,本本都畫上幾道題,恨不得安排一整夜的學習任務。而且姜老師那會,不留作文的時候也要求寫日記,總之,每天都要寫點東西。尤其是日記這東西,有時候真的覺得日子像喝水一樣,沒什么變化,也沒什么新鮮事。不知道寫什么,光寫今天吃什么幾點睡覺吧,她又說是記流水帳,還會問:“是不是幾點上廁所,是大便還是小便也寫寫呢?”這么難堪的事她也能在班上隨便說。
劉得璇倒是有時候希望能多留點作業,就能在街上多逗留一會兒。因為一寫完作業,豆芽就急著回去,再也沒什么理由留她在街上陪自己了。
豆芽走后,劉得璇還是不情愿回去,磨磨蹭蹭,一會跑進禮品店,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弄得禮品店店員緊跟在她身后,因為她是惟一一個每天都要光顧小店,卻什么也不買的客人。她那無聊的沒有目的地走馬觀花般的瀏覽讓店員產生懷疑。剛開始,店員熱情地問:“小妹妹,你想買件禮物嗎?”
“唔,我先看看。”劉得璇胡亂答應著,從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偶爾拿起個小琉璃兔看看,又放回去,再摸起一本概念書顛來倒去翻翻,也放回去。一會摸起手機鏈甩幾下,再放回去。
“小妹妹,你想送禮物嗎?給誰送?長輩還是同學?”店員又問。
“給,給,給同學。”她胡亂應付道。
“哦,同學,送友誼船、月光球都可以呀。”店員拿起一枚水晶球,里面有一輪月亮在桂上斜掛著。
劉得璇搖搖頭。
“阿貍也不錯呀。這個小的便宜。”店員又為她推薦毛絨玩具。
最后,劉得璇被店員的周到服務弄得不得不匆匆離開,再不走的話,恐怕她會被這種熱情逼得破費了。
第二天,她不敢去禮品店了,在書店里轉。翻翻這本,再看看那本。還好,書店賣書總要讓人看的。她一天看兩本《阿衰》,看了幾天,也覺得沒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段子,剛開始覺得挺好笑了,可看多了,笑點高了,就不覺得有趣了。看長一點的像《木偶奇遇記》或《受氣包的超級偶像》這樣的書吧,一時半會看不完,回家還惦記著后面的故事;看短一點的繪本吧,又覺得幼稚,得躲躲藏藏的。有一天,她拿起一套〈派老頭和搗亂貓〉的故事,剛翻了幾頁,有個六七歲的男孩跟著媽媽走進店,也直奔繪本區而來,也拿起一本〈派老頭〉看,劉得璇納悶:〈派老頭〉系列雖然圖很多,可字也不少,而且沒注音,他一個一年級的小豆包能認識嗎?情不自禁地湊近一點,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圖看,看一會再翻一頁又看。不一會,整本書看完了,拿起另一本,很快五本看完了,盯著她手里這本——這套書一共六本。
劉得璇把書攥了攥,生怕小男孩過來搶。
“跟小姐姐說,先給你看好嗎?看完立刻還她。”那位媽媽現賣教說話。
“姐姐,給我看看那本派老頭好嗎?”男孩果然來救她。
“可我還沒看完呢。”劉得璇不讓步。
“我很快就能看完。我最喜歡派老頭和他的貓菲菲。”男孩又說,“姐姐,給我看看好嗎?我看完馬上還你。”
“就先讓他看看好嗎?他每天都來看一遍這套書。”那位媽媽來助陣了。
劉得璇只好把書遞出去。
“謝謝姐姐!”男孩飛快地接過書,拿過去找翻開看。
劉得璇怔怔地看著小男孩,想不清他不認識幾個字到底在看什么。
“他最愛看這套書,圖里面有許多小樂趣,天天來找一遍。瞧,”說著,那位媽媽指著書上的圖,那是一個窗戶框,粗木頭裂著紋,就在木頭間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有只倒吊在絲上的蜘蛛,要是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呢。
劉得璇立刻拿起另一本翻開看,真的呀,每幅圖上都有細小微妙的樂趣,蟲子劃著船,船下的更小的蟲子撐著花的葉子當傘、派老頭那大圓腳趾頭上站著一只跳舞的小蜢蟲……好多好多這樣有趣的細節藏畫上不經眼的地方。也許,不看字,不知道故事講的什么,可是這些小細節都是一個有有趣的故事呀。
啊,原來圖畫書還有這樣的妙處!
從那以后,劉得璇也天天來看〈派老頭〉。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一周多過去,書店的大叔說:“小朋友,這么喜歡就買一套唄!”
劉得璇看看定價,哇,太貴了。
“可以只買其中一本。”大叔又說,“不過最好買全套的。”
劉得璇吐吐舌頭,第二天,不好意思再去了。因為怕那位大叔再讓自己買書,而兜里沒那么多錢,買不起。
有一天,她和豆芽寫完作業,實在無處可去,就跟豆芽說:“要是能去看〈派老頭〉就好了。”
“〈派老頭〉是誰?”豆芽問。
于是,劉得璇把在書店看書的事告訴了豆芽。
“啊,我也想看〈派老頭〉了。”豆芽一聽立刻來了興趣。
“可是,我現在一去,那位叔叔就讓我買。光看不買,也的確不太講究哦。”劉得璇竟然蹦出這么一句成人的話來。
“我去看看,要是真的那么有意思,我就買。”豆芽為了能去看書,什么海口也可以夸。
于是,劉得璇帶她去那家書店。
“喲,小同學,好幾天沒來了。”書店的大叔并沒有讓她買那套書。劉得璇這才如釋重負,徑直走到繪本區,拿起一本〈派老頭〉遞給豆芽:“看,就是這本。”
豆芽看書不像劉得璇那樣,先讀字。不管什么書,只有要圖,她都是先看圖,把圖從前到后翻一遍,才回到開始讀文字。她翻了一頁,又翻一頁,當翻到第三頁,忽然發現了一處妙處:派老頭那老舊的家俱上,抽屜亂七八糟地伸出來,而抽屜里的小蛀蟲伸著大圓腦袋做鬼臉。她立刻回到第一頁,發現每頁都有這樣的地方,各種小幽默。
她越看越著迷。
“叔叔,為什么只有兩本了?不是六本嗎?”劉得璇找了半天,只找到兩本。
“被人買走了。就是那個男孩。”
“啊,不全了。”劉得璇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