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學生卡！”

“滴，學生卡！”

兩聲之后，二人上了公交車。

這個時間點的公交車說不上空閑，也說不上多擠。

座位上差不多都坐滿了人，站著的人卻不過三兩個，遠沒有周六玉城一中放學的時候擁擠。

陳舟和駱歌上車比較晚，沒有位置，只能一起在一個角落里站著。

從這個位置透過車窗往外看，能瞧見天色。

其實此時的天色已經有暗下來的趨勢了，夜幕緩緩地拉下，只是天邊的晚霞仍然紅艷，卻也不過是落日的征兆。

在公交車里特能感受到這種天色的暗淡。

這是因為天還不夠暗，車內還沒開燈，只能靠著天邊那逐漸減少的光亮，維持著視覺的感知。

天色的每一次暗淡，都代表著車內的光亮減少。

在這種逐漸暗淡的光亮里，車內維持著奇怪的寂靜。

這是和周六放學時完全不一樣的景況，那時的公交車擁擠，卻也是光明的擁擠著熱鬧！

熟識的學生們帶著朝氣，帶著放學后即將享受休息日的愉悅，爆發出的是他們在一周里最大的熱情。

而此刻的公交車上的人全是下班的上班族，學生只有寥寥幾個。

整節公交車都沉默著。

這些上班族們在白天的工作中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熱情，而在車廂內暴露出的便是空閑下來后，對未來的茫然。

他們不想言語。

幾個年輕一點的把手機聲音開低一點，百無聊賴地刷著短視頻，而幾個年長一點的，則把目光看向窗外，愣愣出神。

在這種氣氛的裹挾下，陳舟和駱歌也突然沉默下來，斷了交流。

在沉默中，陳舟觀察著公交車內的一切，看著看著，他有點失神。

失神著良久，忽的，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駱歌不解地看向他，問道：“你嘆什么氣啊？”

陳舟回過神來，他笑了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他們挺不容易的！”

“他們”自然指的是公交車里的那些上班族。

聽此，駱歌也嘆道：“的確，上了班可比在學校里做卷子累多了！”

陳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但心中卻又是一嘆，他和駱歌想得并不一樣。

不說這現在的他，重生前高中時的他便和駱歌想的不一樣。

不過，這也正常。

說到底，他和駱歌是完全不同的。

他和駱歌雖然同住于一個小村莊，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家庭。

陳舟的一家都在那個破落的小村莊里，體會著忙碌和窮困！

而駱歌不同，她的父母二十年前就在外打拼了，忙碌，卻也早已脫離了窮困，從最基礎最煎熬的物質問題中解脫出來。

她會留在那個破落小村莊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駱家有個很念舊的老奶奶，早年死了老伴，便再也舍不得離開這個破落的小村莊。

而駱家夫妻倆因為工作上的忙碌，實在是無法騰出時間來，給予孩子應有的關愛，也無法給老人盡孝。

所以一合計，便干脆讓小的去陪老的，老的去陪小的，就將駱歌長年交給駱家奶奶撫養。

這才是有了陳舟和駱歌的十幾年青梅竹馬。

但由于家庭上的不同，也導致二人雖然都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可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卻會隨著年歲增長越來越清晰的壁壘。

這層壁壘，高三的駱歌還沒有發現，可重生前高一的陳舟卻已經觸碰到了。

正如此刻，二人對同一件事情的完全不同思考。

駱歌想到的最多不過是上班和做試卷的比較。

而高中時的陳舟看見的卻是自己的未來。

當然現在的陳舟看見的又不一樣。

他看見的是那個高中的自己。

那個初中時意氣風發的少年，為何會在高中的短短三年里變得內向木訥？

家庭的變化是其一，學習的壓力又是其一，而這在每個下午陪著駱歌乘公交車回家的過程也是其一。

因為高中時的他，總能在這些個麻木迷茫的臉龐上，想到未來的自己。

他總是想：未來的他是否也會如他們這般奔波終日，卻始終無法在這座城市買上一輛車乃至一間房？

是否也會為了省下點錢，每天吃著廉價的工作餐，乘著晚間的公交車，在類似沉默的環境中，麻木地看向窗外或是刷個視頻？

是否也會在這般的麻木中，消磨了生活的激情，連熱血澎湃都停留在18歲的那個夏日，并在深夜的失眠中，點起一根十元一波的煙，毫無意義地借著思考人生的由頭發著呆？

這樣的問題很沉重，可從高一開始，便一直在16歲的陳舟的腦海里徘徊，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

而且更可怕的是，因為家庭的變化，陳舟有些早熟，所以16歲的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來便不是只靠簡單的兩個字“努力”可以勝過的。

最起碼，僅僅四字“努力讀書”，跨不過這樣的壁壘，走不出這樣的夢魘。

于是，他在迷茫和恐懼中變得不自信，變得脆弱且敏感。

直到19歲那年，打開網文的門，他才逐漸找到了自信。

當然這并不是說網文便是門，它僅僅是陳舟的門。

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門，只不過有的人能找到，而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迷路。

......

公交車上，又是安靜了一會兒。

駱歌突然問道：“陳舟，你高考后，想去哪個學校，哪個專業？”

陳舟有些恍惚。

這句話給了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依稀記得重生前的高三高考后，駱歌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只不過，那個時候陳舟給出的答案，是說去魔都。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那不過是陳舟騙她的。

陳舟的高考是失利的，他的分數比正常的考試低了許多，那個分數夠不上魔都的一本，只能去一些經濟相對落后的省份上一本。

而駱歌考得很好，全國的大學都能任她挑。

陳舟知道，如果自己去那些落后的省份上一本，駱歌很有可能會跟著他一起去。

畢竟他是駱歌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為了不影響對方，陳舟便只能選擇了欺騙。

結局也是意料之中，駱歌去了魔都大學，而陳舟則在一個發展落后的省份上了個雙非的一本。

而這次....

陳舟一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唄！我陪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