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從事的臆想
- 我為漢帝
- 薄荷熱豆腦
- 2467字
- 2024-03-03 15:58:08
“正是!正是!”
牛掌柜見王脩恍然大悟,又露出詢問的神情,急忙道:“就是那匹身有殘疾的小馬駒!”
王脩回過身,低頭重新將目光投向劉塵,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平日里他一直有練習騎馬?”
“有!”
牛掌柜用力點點頭,接著又撓撓頭,“這很重要嗎?”
王脩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樓下。
少年郎將掃把放回角落,然后轉(zhuǎn)身賣力抱起一大盆碗筷,往后廚行去,應是去洗碗。
他穿的很單薄,臉頰凍得通紅,肘子、肩膀、膝蓋處的衣褲上,打了數(shù)個不算美觀的補丁,全身尋不出世家子弟的貴氣,更沒有一絲嬌氣可言,有的僅是普通人討生活的落魄摸樣。
這便是袁公想要的結(jié)果。
不至于讓這位漢室之后餓死,卻讓他早早明白,從今以后,他僅是一個普通人。
哪怕再不甘心,在這亂世,也只能依附袁家。
王脩對此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僅是照舊以公子相稱。
可是這會兒,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位劉公子。
當年的這位小公子,真的只是喜歡那匹小馬駒?
還是說……
為了學馬術(shù)?
記得兩年前,劉塵一家剛搬到青州沒多久,身為青州刺史的公子譚,心血來潮,讓王脩將一匹奄奄一息的殘疾幼馬,送來蓼城。
名義上,說是將幼馬送給劉公子,作為袁家給的禮物。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羞辱,是赤裸裸地嘲弄!
皇室宗親,大漢光武帝之后,難道只配得上一匹殘疾馬?
而當時的劉塵,已經(jīng)十三四歲,早就明白事理,又是重羞恥的年紀。
王脩打心里,是不忍心做這等侮辱人的事情的,但主上的命令不可違,他只能硬著頭皮將馬送來。
原以為,這位劉公子會露出憤恨的表情,卻沒想,對方見到幼馬后,開心得手舞足蹈。
王脩料想對方年紀小,看不出問題所在,便試著提醒了一句。
說這馬駒的四蹄,長短皆不相同,極難控制身體平衡,八成無法奔馳。
可對方聽后,還是歡欣雀躍地抱住馬脖子,一臉亢奮。
見如此,王脩也算釋然,找了個借口便離開復命去了。
兩年來,他沒再提起這件事,也沒聽別人聊起過。
本以為那匹幼馬早就死了,誰曾想,此刻死而復生,再次被人提起。
“那馬……竟然還能騎?”王脩問道。
“能騎,但行完一段路,就會累得躺在地上吐舌頭,馱人一口氣走上二三十里,必然已是極限,想要再趕路,保不住需要休養(yǎng)幾天。”
牛掌柜一邊分析,一邊偷偷打量王脩,見王從事雙眼凝視自己,不敢隱瞞,繼續(xù)道:
“這兩年,劉公子大清早,就會牽著馬到外面食草,有空也會試著騎一下。小人前幾日,見到那馬竟然小跑了一段路,當時還覺得驚奇,只是這是公子譚賜下的禮物,小的不敢亂嚼舌頭,平日里見得次數(shù)也不多,便沒對您提起。”
“劉公子可有說,去何地訪友?”
王脩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
“并未細說,但估摸著就在蓼城附近,您想知道,小的現(xiàn)在就去問問他。”
“不用!”
王脩想了想,最后還是擺手作罷。
二三十里路程,哪怕多跑上一輪,也僅在六十里以內(nèi),最遠不會超出北海與高苑,只要還在青州范圍內(nèi),就不用太擔心。
其實,王脩最大的底氣,還是劉塵的父親劉和。
誰都知道,這位小公子是個孝順的主,只要劉和還在蓼城,就不怕他會離開。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他會派人跟著劉塵。
“這幾日劉公子既然訪友,你便多照顧下他的父親,明日一早,你去探視一番,之后一日三次,直至劉公子回來。”
“王從事,那位當年來我們蓼城,不是帶了位照顧他的婦人嗎?聽說是幽州帶來的專人,這些年都是她在照顧,且劉公子一年前還收留了兩個流民,有他們在……”
“讓你去,你便去!”
“這……”
牛掌柜先是一愣,而后似突然反應過來,連聲道:
“哦,小人記住了!明日我去探查三次,不,明日小人就蹲在他們院子外,早中晚各一次給那位請安,直到劉公子歸來!”
王脩滿意地點點頭,沉吟片刻,道:“這幾日我便在你這酒舍辦公,你準備一間廂房,窗戶要對著他們院落的方向。”
說完,王脩眼中,閃出一絲荒謬不經(jīng)的期待。
內(nèi)心深處,他倒真希望這位小公子,能搞點名堂出來。
自桓靈御宇以來,二帝大行荒淫無道之事,外戚驕奢無度,而后宦官當權(quán),大搞賣官和黨錮,大漢早已病入膏肓,之后黃巾大亂,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以致諸侯林立。
可恨當今天子年幼,羸弱不堪,外臣盡出董卓、李傕之流,又有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每每想起這些事,想到漢室衰弱危如累卵,王脩不免心有哀嘆。
更是不由臆想。
大漢劉氏,也該出一位撥亂反正的治世能臣了吧?
念及此,他下意識望向少年離去的方向,可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可笑。
誰人不想偷安盛世?
誰人不愿國泰民安?
可將這一切,壓在一個還在為生存而奔波的少年身上,未免太過自欺欺人了。
不過哪怕如此,王脩還是多看了那兒一眼。
畢竟,少年的體內(nèi),終歸流著純正的皇族血脈……
而此刻的王脩,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曾經(jīng)在一間叫做東福的酒舍內(nèi),偷偷臆想過的少年,日后所為之事,不知驚掉多少梟雄的下巴。
……
夜晚,天空突然飄起大雪,將整個蓼城籠罩在朦朧寒氣之中。
遙遙望去,官宦老爺及大族世家府邸,透出微弱燈光,渺渺茫茫,映照出天空飄落的絮絮瓊花。
劉塵用力呵了口白氣,手中提個簡陋燈籠。
忙了一天,總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就在酒舍后面,離得很近,雖然陳舊,但打掃得干干凈凈。
聽說之前是某商戶的府邸,后來因犯事,流放了,院子就空了出來,被袁家交予劉塵父子居住,算是對他們這家沒落的皇室宗親,最后的憐惜。
破是有點破,好在還算大,有數(shù)間可以棲身的廂房。
正中間最大的一間,是劉和的住所,旁邊小房間住著仕女陳香,這兩年都是她在照顧劉和。
當年在幽州,劉虞對陳香有大恩。
她本是上谷郡某一氏族的千金小姐,因家中長輩得罪官吏,全族被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抓起來。
好在被身為幽州牧的劉虞知曉,救了她一家七十口。
多年后,劉家式微,當她知道劉和癱瘓,便請愿跟隨照顧恩公的兒子,以此相報。
劉塵曾私下查過此事,確認沒問題,就讓她留了下來。
大門最右側(cè)的屋子,是劉塵自個兒的房間,靠著自建的小馬廄。
微弱光線下,他往馬廄瞅了一眼,只見那匹黑不溜秋的馬駒,在馬廄內(nèi)姿勢怪異地走來走去,像是對主人的歸來,極為欣喜。
劉塵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也不管這畜生看不看得懂,轉(zhuǎn)身小心翼翼走回自己房前,輕輕推開房門。
只是他剛想邁步進去,一只白嫩小手握著把精致匕首,從門內(nèi)刺出,嚇得劉塵差點將燈籠摔在地上。
“別鬧!是我!”
“哎呀!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