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還是沒能守護住蒼生。”

冰冷宇宙的一角，漂浮著無數星骸，碎肉，斷骨，折斷的殘缺的戰旗，被還未完全干涸的血點染，一切跡象都表明此處在不久前都是一片戰場。“我敗了。”

戰場中心，那是更為慘烈的地方，因為那里什么都沒有了，好似不存在征伐過的痕跡，但資深的史官與考古者都能明白這反常的跡象往往是最殘酷的神戰所演繹，一切都被打至潰滅了，存在之物皆成齏粉。

“我王，原來您在這里。”

火紅色的魁梧身影邁著沉重的步伐，手持一個玉瓶，踏過戰場外圍的殘渣，徐徐向戰場中心而來。他踏得很用力，帶著一種悲憤，每一步都踩碎了腳下的碎骨殘肢。

他離戰場中央越來越近，步伐也從沉重轉變為虔誠，直到他停下腳步，兩三步外竟還殘留著比他的頭發更加火紅熾烈的一抔殘血，以及虛空中插著一口黯淡的鳳翅鎏金寶刀，不知為何連神戰的毀滅性都不曾將之磨滅。

“鳳叔，我對不住你們。”那一抔血閃爍著微弱的光華，其中恍惚有低語聲傳來。

“子夜大人，您這是什么話！？”

魁梧的紅發中年男子面對血跡撲通一聲跪倒，虎目蘊淚，雙唇都止不住的顫抖。“您背對蒼生，面前茫茫殺劫無量，將整個東方古域的動亂鎮壓，何來對不住我等！”

“因為我是龍雀皇，守護蒼生，護佑東方古域萬世安寧本就是我應盡的責任。可我敗了，將敵人留給了東方古域，害苦了你們啊。”

“您總是這樣，喜歡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被稱作鳳叔的紅發男子眼中閃過崇敬的神色，張了張嘴，欲辯卻已忘言。“您肩負的東西太重了......”

血跡中傳出的聲音并未選擇回應這一句嘆息，只是問道：“你能來此尋我殘跡，殘余的域外邪魔，可都滅了？”

“都已誅滅，東方古域如您所愿，龍雀皇朝所照之處皆是凈土，萬靈永安寧！”鳳叔鄭重道，將手中玉瓶瓶口的封印解開，謹慎而緩慢的將瓶中如同太陽光輝一般奪目的液體仔細的澆在身前那掊血液上。

“那就好。”

不知是聽到大敵已滅的回答，還是被澆灌了那赤紅明亮的神液，血液中的聲音都振奮了幾分，且凝實了起來，不再飄渺了。“鳳叔，這命泉......效果如此顯著，難道是你的精血所煉？！”

鳳凰涅槃，滴血再生，哪怕鳳凰一族的血液也有神效，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就算你不用這樣我也可以復生的......僅僅是時間問題罷了。鳳叔你這浪費自己精血又是何苦......”

那掊血跡得鳳凰精血煉制的命泉所哺育，近乎是神跡般的開始增生，迅速的在虛空之中構筑出了人形，隨后以血相為基生白骨，白骨又由脈絡聯，肌肉，發膚，皆以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再生。

肌體完全再生，一個青年如同一柄仙劍立于虛空之間，一頭只達脖頸的發絲玄黑如墨，充滿壓迫感的金色雙眸閃動間仿佛有冷電劃過深邃的宇宙，不怒自威的模樣證實了他龍雀皇的身份絕非虛名。

“子夜大人，龍雀皇朝需要您來主持，東方古域也不能沒有您。”盡管鳳叔實際上比子夜幾乎高了兩個頭，可與子夜面對面時卻顯得矮小起來。“那些事，交給孔雀王吧。盡管他在龍雀部眾中年紀最小，可智慧卻不亞于我，對龍雀皇朝乃至東方古域也是一心一意。你好好輔佐他，對外宣稱我已死吧。”

“我已經考慮好了，我要將自己「流放」。”

“......！？”

鳳叔聽到子夜出言，心中如遭雷擊。“子夜大人，為何！？”

“鳳叔，你知道嗎？這片宇宙真的很大。”

“成皇之后，我本以為自己舉世無敵，擁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庇佑東方古域，是這一戰將擁有這樣想法的我打醒了，原來這片宇宙不乏與我同樣強大，且對東方古域虎視眈眈的敵人。”子夜有些感嘆，將插在身旁的大夏龍雀刀拔起，掃了一眼空寂寂的戰場。“我或許需要一次遠足，精進實力也好，修補道心也好，至少現在的我還做不了東方古域的當代皇。”

子夜和鳳叔漫步在這片戰場，自顧自的說著話。他抬手謝絕了鳳叔遞來的，代表身份與地位的玄色金龍紋袞冕，隨手從地上撿起一件還算完整的戰袍披在身上。“域外邪魔一脈損失了數個我這個等級的強者，必然元氣大傷，想必在下次進攻前會再掂量掂量吧。趁著這段時間，你們也要好生精進。”“是......”

“鳳叔，還有什么事嗎？”

“您回龍雀庭，和弟兄們最后見一面吧......”

子夜腳步一頓，身體微微顫抖，他心中出現了那么一剎那的躊躇。龍雀部眾是直屬于龍雀皇的親衛隊，亦是在子夜還未封禪時就已是伴其征戰四方的結拜兄弟，情同手足，如果回龍雀庭任他們一勸，恐怕自己真的舍不得走了。

“不，”子夜撇過頭，聲音發顫，“我怕我回去再和大家伙見一面......我就舍不得走了。”

話畢，子夜便如同下定決心一般向前邁去。

“走了。”已經漫步到戰場邊緣，子夜不再回頭，抬手將面前空間抽裂，隨后大步踏了進去。

“我王......！”

鳳叔站在原地，目送子夜在空間裂縫中不見蹤影，再注視著空間裂縫慢慢閉合，如一尊銅像般矗立。

龍雀庭。

“什么，龍雀皇大人他戰死了！？鳳王你在說什么屁話！”

議事大廳內，一聲雄渾的咆哮振聾發聵，一雙如同黃金鑄成的拳頭用力砸在梧桐仙木桌上，震得整個議事大廳嗡嗡作響。“大鵬，冷靜！”

“你他媽要我怎么冷靜！誰和我說子夜他死了都能有一些可信度，鳳王你渾身流著鳳凰純血和我說他死了！？龍雀皇大人真死了你能是這表情！？”被稱作大鵬的男子渾身黃金翎羽根根倒豎，虎目圓睜，死死盯住將子夜之死消息帶回的鳳王，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鳳王你看，你這套謊話連大鵬王都不信，就別想騙過兄弟們了。龍雀皇大人到底到哪去了？”

開口的男子九彩尾羽垂地，相貌俊美，氣宇不凡，他將目光凝聚到鳳王眉宇間，似是要從中看出些什么。

“什么叫連我都不信？孔雀王你這番話好像是在說在座各位就我智商最低一樣，讓人很不爽！”

“事實不就是如此嗎？”后排一位嬌小的少女聽言，大眼彎成了月牙，抿嘴嗤嗤笑著。“青雀王，你！”“孔雀弟弟，你看大鵬叔要打我！”

“好了，都別鬧了！”孔雀王一頭黑線，手中孔雀翎扇一展，在場眾人竟都迅速安靜下來。他扶了扶額頭，重新看向鳳王，等待著他的回答，而鳳王看著眼前這些一心同體的兄弟姐妹，深知沒法繼續替子夜隱瞞，點了點頭，道出了子夜離開東方古域的原因與事實。

“原來如此，龍雀皇大人是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啊。”

孔雀王眼眸低垂，隨后抬頭，面向眾人鄭重說道：“既然龍雀皇大人暫時離開了東方古域，那我們作為他的親衛，就有責任接替他的職責，在龍雀皇大人回來之前，東方古域不容有失。”

“以及，對外仍然宣稱龍雀皇大人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