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894年春天過去沒有多久，北京城里多出了一家名為聚仙坊的飯店，且不說這家店面不大的鋪子和其他鋪子有何不同，單單是里面的菜肴價錢就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的了的，你說最便宜的陽春面多少錢？兩個大仔？您請了，出門右拐直走就有！我們這里一碗可是五錢，銀子！！

當然，舉凡是進去吃過的人，也都是贊不絕口的樣子，額外點也就是嘴里嘀咕著有些貴了，不能常來吃。不說呼朋喚友的進去大吃大喝一頓，只是單單的兩人小酌一下，點歌白水羊頭，爆肚，芥末墩子幾樣下酒菜，也得三兩紋銀才能吃的著。而這三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一個月的花銷了，還是有酒有肉的那種。

這么奢侈的個菜館，在傳統的觀念中是開不下去的，畢竟國人在吃這個方面已經是研究了好幾千年，總共菜式就這么幾個。你賣這么貴，人們貪圖新鮮還可能去嘗嘗，久而久之那新鮮勁總是要過去的，等到這新鮮勁過去，也就是你這菜館關門大吉的時候了。

可事情就是如此的妖，事出反常即為妖嘛！

那些品嘗過后喊著太貴的官商大人們，初始并沒有覺得這家才管子和自己愛去的地方有什么區別，只感覺在這里吃過后總有那么股舒服勁在里面，要知道這里面賣的烤鴨可是和全聚德一個套路出來的。

于是，在眾多準備看好戲的其他同行眼里，聚仙坊的門前開始川流不息起來，許多人在品嘗了后就感覺到其他菜館的菜那簡直是味同嚼蠟，索然無味不說，吃著吃著就令人想起聚仙坊的那個味來。這一想不要緊，肚子里總是少點什么不舒服的客人，結賬直接走人了。伙計奔門口一瞅，那客人鉆進轎子里，就向著聚仙坊的方向奔了過去。

作為元明清三朝國都，這四九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官，而在清末這個清官已經沒了生存土壤的時期，這些官老爺們的財富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到的，只說最低級的縣官來說，每個月也要那么百八十兩銀子的花銷。

按照后世購買力來看，這絕對是金領級別的，可這些官員們對錢的欲望是比升官還要渴望的存在，升官是為了什么？老話說死了的，千里為官之為財！升官，不就是為了發財？！

食色性也，這是孔老夫子說過的廢話，作為人的本性之二，官老爺們也是不缺這個性情的，也正是他們組成了聚仙坊這龐大的客源。當然，更多的則是四九城里的八旗混混們。

“日進斗金啊！”

每一個八旗混混都瞪著泄洪的眼睛，盯著那人滿為患的聚仙坊，你看那伙計都忙的快要飛了似的。就連一些結賬離開的官員們，也都在盤算著聚仙坊這一天下來的收入，可就是沒有人去找這家菜館子的事，連那城里最橫的混混，也只能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

日復一日的，聚仙坊依然在經營著。

祿進喜那黝黑的臉色，被身上衣服映照的更加黑了三分。只是臉上掛著的笑容，在說明今天祿六爺的心情還是不錯的，頭上頂著黑紗六合一統帽，就連那帽正都是綠的快要沁出水的上好翡翠所制，身上一襲錦衣長袍，前后左右開著代表身份的四衩，就連馬褂也是上等蘇繡織就的。

“祿六爺到~”

隨著伙計一聲尖叫，祿進喜在伙計掀開的門簾子走了進去，沖著滿滿一桌子的人抱拳道：“抱歉抱歉，讓個位久等了，剛才宮里來人耽誤了些時間，還請各位見諒！”

屋子里的大桌子上早已經是坐滿了人呢，已經過去了約定時間很久，這些人心中的不滿也就別提了，只是現在祿進喜張口就扯到了宮里，諸人心中的不滿也就沒法再提，在座的諸位誰不是打聽清楚了這祿老六的身份？真要攀扯起來，恐怕各自身后的太爺們也要怵上三分。

一個體型肥碩，頭戴便帽的中年人站起了身子，翁聲道：“貴人自然是忙，六哥能夠如約前來，已經是我等的榮幸了，大家伙說是不是啊？”

諸人連忙起哄架秧子，將做作的祿進喜按在了上座里，正準備開口說話，誰知祿進喜卻搶先說了起來：“各位掌柜的，以前祿老六不學無術，成天介的吃喝玩樂，更是在八大家里面欠賬賒欠，這次回來經營了這么一家菜館，小本經營啊，首先就想到了各位頭上…”

眾人面面相覷，作為京城里八大家的掌柜，他們正不知如何開口，卻沒想到人家倒是先扯開了講，最終諸人眼睛投在了體型肥碩的中年人身上，在看到對方緩緩搖頭后才繼續聽了起來。

祿進喜將諸人的反應一一收入眼中，看到眾人默然后心中一個冷笑，嘴里卻益發的溫和起來：“為什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各位？這還得從一句老話說起，自古同行是冤家。我祿老六回京開菜館子，那么首先就得罪了各位掌柜的，可我又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了，所以我就把聚仙坊的菜價提升了十倍…”

肥碩的中年人聽到這里，腦海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間苦笑起來：“也是，假如祿六爺的菜價和八大家沒什么區別，那…”

祿進喜的眼睛掃了下眾人的表情，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看著俱都沉著臉的掌柜的，直接開了口：“大家都在四九城里刨食吃，可各自經營的方向不同，就如那仿膳的小窩窩，肉末燒餅，豐澤園的銀絲卷，東來順的奶油炸糕，同和居的烤饅頭一樣，我聚仙坊是對的四九城里那群有錢的老饕們…”

一頓飯吃完，祿進喜親自將這幾個四九城最大飯莊的掌柜送走，剛才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后，他腦海里還是止不住的矛盾著：“昌盛說這飯菜少吃，可我怎么感覺每天不吃就沒精神？以前那仿膳的小窩窩吃著都還不錯，可加入了那東西后竟然比不過自家的滿頭…”

腦海中一陣感嘆著，祿進喜招呼了伙計一聲，鉆進了門外的轎子里：“回家…”

坐在晃悠悠的轎子中，祿進喜透過小窗看著窗外閃過的景物，腦海里卻想著自己這如夢似的人生，當年把典當租屋的銀子揮霍后就成了人見人厭的旗下人，雖然宗譜玉牒上的身份絲毫未見改變，可他人卻已經是個靠賣力氣為生的力巴了。

那時自己做夢都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每天吃喝玩樂，遛鳥逗狗的日子如神仙一般，可現在這一切都回來了，不同的是自己竟然發現，這以前夢想的事情都再吸引不了自己，這是為什么呢？